黑暗中。他翻了身。听到了他轻微而均匀的鼾声。他鼻子上沁出了细微的汗珠。他仿佛梦到了他的家人死去。梦到了他在操场的一角孤独地看着别人。梦到了又回到了考试场上。梦到了他呆呆地看着梦想破碎。周围是别人嘲笑的声音。

他醒了。

这样的梦境时时都有。他觉得疲倦。转身下了楼。突然想起了昨天一个母亲给他的一封信。
亲爱的acosta：
很高兴认识你。
我是一名参加某个选秀节目的孩子的家长。为了给孩子短信投票造势。我已经花了15万。你知道。我在一个县城。这个数字对于我们全家来讲。过于庞大。但是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
……

 

是的。每个人都有一个梦想。无论他卑贱或者高贵。就像每个人都有一个名字一样。每个人都有一个梦想。这样的梦想。注定与安宁。富足。幸福。快乐相连。像他这样的人。永远不是体制的看门狗。因此。当他看到这个母亲的来信。除了难过。似乎并没有别的情绪。

一日。他的一个朋友S。突然父亲病危。S多少次骄傲地告诉他。他不相信这个世界有神明。他明亮的眼睛闪烁着清澈。大声地说。我不相信这个世界有鬼神。但现在。S皈依了基督。和很多人一起在教堂祷告。他眼睛里依然闪烁着安宁和眼泪。他祈祷他的父亲康复。他的父亲就是他的梦想。那梦想充满了哀伤。充满了美丽。

这样的情绪。他也曾经有过。在车水马龙的大桥下。他常常能看到衣不蔽体的乞丐。雨水后的汽车飞快地奔走。把积水溅在他们的身上。他们伏在地上。一动不动。行人旁若无视。这样的场景已经熟悉。或者麻木。某一瞬间。他会想起。人皆有父母。人皆有儿女。连乞丐也不例外。他们的梦想是否充满了耻辱。他们的梦想是什么。他们并非生来是要做乞丐的。他们头抵着土地。不知道。会不会想起他们美丽的梦想。

在异乡。他看到干净的流浪者。他们充满尊严地乞讨。他们同样面对风雨交加。但似乎他们的梦想神圣不可侵犯。

这样的一个时代。卑贱而匆忙的时代。光荣而耻辱的时代。等级森严而平等的时代。都不应该嘲笑别人的梦想。无论他的梦想多么可笑。卑微。他们的梦想都充满着金色的光辉。他们的梦想神圣不可侵犯。

他想了想。他是多么幼稚。似乎永远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无数次地幻想他在一个万人拥动的大舞台上。威风凛凛。那是他的梦想。那样的梦想。当他是个孩子的时候就曾经作过。算来也已经有十几年了。

 

六月的早风安详而温和。他听到隔壁狗三两声的犬吠。他看到凌晨的红日已经冲破了黑黄色的云。欲要爆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