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阡度陌 互为主客

 
 

  ● 2001年3月 第三期 目录        


 

 

Cast Away 酸酸儿

  没错,这是部电影。
  但我不是要写影评。我是个老实人,我得说实话。到现在为止,我能看懂的片子,比起我没能看懂的,数量上并不占优势。我相信自己没这个能力。所以,我下面要说的至多只能算是自己的一点感受,或者说,心情文字。
  一说起心情,我不禁又要捂住胸口,喉头一哽一哽的。同时,心里又禁不住踌躇——我该如何开口呢?
  是啊,我该如何开口呢?
  这让我想起和老光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我蹲在一堆花花绿绿的盗版碟中间,翻来又翻去,心里纳闷着——怎么就不见一张三级的?我抬头偷眼看他,心想他是老板,一定知道的。于是我站起身,怯生生地朝他靠近。当时我心里就是这么个感觉。
   说这些是不是很没意思?我们好歹也是受过教育的人,成天挂着这些低俗的东西真是有些不该。
  还是说点心情吧。
  我上个女朋友说,心情和天气有很大的关系。
  我说是啊。你看,天快下雨的时候,那些成群的蚊蝇低压压地围着你嗡来嗡去,它们的心情一定好不到哪里去。至少,没我现在好。
  因为,我正一个人在大街上,手上没拎着什么,心里也没挂着什么,我只是走着。其实说起天气,这几天的天气还真是有点怪。一直不下雨,却总是有好些细小的水珠聚集在空气里,漂浮着,并不落下。当你走过去的时候,你会发现它们突然扑到你的眉毛、眼皮或是鼻尖上,细微微,水蒙蒙的,好象是一瓶刚拧开盖子的可乐,用大口杯埋着鼻子喝的那种感觉。在这种环境里走得久了,自己好像也有了某种错觉——仿佛不是走在大街上,而是在某个未知的别处,漂浮着。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以至于我想立刻就告诉谁去。我四处望望,身边没有一个认识的人。这很正常。
  也许该去见个熟人。
  当这个念头出现的时候,我脑子里第一个浮现的就是老光。
  老光的店子就在前面街道的转角处。
  我到店子门口的时候,看见老光正一个人在里面闲坐着发呆。这种情景让我又想起了某句耳熟能详的话——现在生意真的不好做啊。
  我走进店子里,冲他点点头,问,进新碟了么?
  然后我就听到老光标准的广东普通话。他说,我没进碟已经很久了。 
  出于对港产枪战片的无比热情,我潜意识里总是希望听到这样的句子,即使只是听到类似的,我也会不自觉地在脑子里把它加工一下。其实,刚才老光只是操着他浓重的陕北口音,懒懒地说,现在抓盗版抓得很紧,我已经很久没进碟了。
  我在他的店子里四处转了转,指着架子上搁着的一张。我问,这个是枪战的?                           他说,这个好象不......呵呵,我也不知道,你看了这么多片子,应该比我清楚啊。
  我略一沉吟,说,恩,我看这个肯定是,你看你看,片名都这么劲,浩劫重生啊。
  老光说是啊,接着又爽朗地打了个哈哈。

  到买回家时,我才知道上当了。刚一出英文片名的时候,我就知道了。Cast Away,翻译过来是漂流的意思。哪个枪战片会无聊到这个地步?
  可这个片子还真是无聊了。它会不停地给你出些小问题。比如,如果你一个人漂流到了孤岛上,好象鲁滨逊一样。你的身边只有一双冰鞋,一件小孩玩的圣诞彩衣,一大箱子录象带,你会怎么办?当你还在冥思苦想的时候,男主角就跳出来了,他用惊人的智商告诉你——冰鞋的刀刃可以用做砍伐的工具用来收集木材,刀侧的平滑金属面可以用作镜子来拔掉自己的那颗坏牙;圣诞彩衣则可以用来编制成一张网,来打捞鱼虾或是其他的什么水生动物并用以取食;至于录象带,可以拧成结实的绳子,将收集的木材绑在一起,如果运气好的话,什么时候海浪带来一大块塑料甲板,那么一艘用来逃生的帆船就做好了。
  情节的发展正是这样。
  姑且把它当作益智片吧,反正你也不怎么聪明。我瞅着屏幕,对自己说。

  然后它就出现了。
  它的出现纯属偶然。因为钻木取火时磨破了手,他气急败坏地打了它一掌,留下了一个类似人脸的血手印。他看着这个印记,忽然有了灵感,拿手指在未干的血印上描了描,于是它便有了眼、鼻和嘴。
  它就这样出现了。原本它只是个——用他的话说,a fucking volleyball.
  可他不再这么认为。他与它交谈、倾诉。在漫漫的四年孤岛生活中,它是他唯一的伙伴。他们甚至象所有的好朋友那样,发生过矛盾,也和好过。

  在他逃离的最后关头,一个巨浪将它冲到了海里。等到他发现的时候,它已经飘远了。于是他跳下海,奋力向它游。他想救回它。但它已经飘远了,实在是太远了。
  他在水里对它大喊,撕心裂肺般。
  他说,I'm sorry. I'm sorry.
  
  看到这里,我告诉自己,你该感动了。
  但我只是歪歪斜斜地靠在床上,手里夹着烟。烟灰已经有些长,该弹弹了。

  其实说起排球,我也曾有的。我记得当时我正念高中,是队里的二传手,那时候我就有自己的排球。而且,不止一个。
  想到这里,我不禁又环顾了一下房间。我看见墙角处蹲着的两个黑沉沉的哑铃。我没摸它们已经很久了。

  当我再次转过头盯着屏幕的时候,他已经获救了。
  我想,今天就到这里,到这里吧。
  可是,这片子还是顽强地延续了二十来分钟。

  临近结束的时候,他的脸忽然被镜头拉得很近。我不得不又专注起他的神情,同时也就没太留意他说的话。其实我知道即使听他说,无非也就是“明天太阳还会生起,生活还要继续”之类的废话。然而那最后一句我却是结结实实地听见了。
  他说,Who knows what the tide could bring ?

  我站起身,在房间里踱了几步,又转过身往回踱了几步。我的嘴里反复地咀嚼着这句。渐渐地,心里开始有些不踏实。这时我又看到了墙角的那两个哑铃。
  我冲过去一把将它们抓在手里。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可没多大一会儿我就放下了。

  它们实在太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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