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到的和还没有做到的 燕窝
有很多和摩丝一样的人,在写作与不写作间迷茫。对写作这种事不花太大心机,起码它的成败不影响温饱,但是业余时间几乎全部给了写作。这种迷茫,一方面使写作脱离功利,另一方面它们也始终有些生活在别处的飘忽,反倒是那些职业作家很认真地体验生活,深入生活。
事情整个儿有点反讽的味道。
“只是/那朵花/真是开向我的么”(摘自《天亮起来》)
怀疑和反讽基本上是摩丝们的创作主题,对自我生存的反复问答使作品有一种专注细小的痛感,象针扎,象摩丝在诗里写道的“我的头部不厌其烦地灿烂”,这几乎总结了包括摩丝在内的众多网络写手,他们的动机、风格与倾向各种各样,然而却毫无疑问能被这样一个句子总结起来,这里面的能量令人惊叹,并使我开始留意她的创作。
其后摩丝进入了一个丰富的创作时期,主要还是诗歌,其间转向了一个时期的小说创作,最近又回到诗歌为主轨的写作上。今天回顾摩丝的诗歌写作,我十分疑惑进入网易对她到底是利是弊。除了刚开始引起我注目的几篇诗帖,以后摩丝的诗在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内走向这种风格的成熟与稳定,指的是意象的多变辉煌,同时加入更多的魔幻色彩,而这肯定是由于网易与龙门这个圈子的直接与间接影响带来的。
“鱼侧身向墙里躺下/很卷曲,难以下咽”这是摘自《混乱的一种方式》的句子。摩丝加入的时侯,整个网易与龙门的诗歌创作走向角色巅覆的高峰,这似乎也是十分投合她口味的,摩丝迅速加入这个行列,并以她的灵气走在前列。“深圳是应该出诗人的”,昨天桥对我说。事实上,在整个中国大陆你找不到象深圳这样一个移民城市,有如此众多的生与死、希望与苦难、爱情与背叛的交替,如摩丝眼中的这出戏:
“周围有三三两两的人群/我尽量不去注意他们/有时他们欢笑,有时哭泣/放映到一半的时候/有人大骂着从明暗相间里迅速逃离”摘自《观看一出叫桃花的电影》
即使是木头也不能不被巨大撞击的火花灼痛,何况是诗人这种把全身神经挂在皮肤外面的生物。和许多网络诗人一样,摩丝从事的工作与文字毫无关系,这种状态下的写作为他们带来了更丰富的营养,而唯一必须忍受的就是精神与现实世界高度压差带来的疼痛。疼痛感无时无刻不缠绕着这些两栖作者:
“十月,我的速度/突然间停顿/影子很长/影子很淡/我在窗下站立了很久/手指上生出蓝色的小花/艰难地/顺喉而上”摘自《早已穿过十月》。
“我会突然用疼痛歌唱/吐出肺部肿胀已久的三个气泡/鱼群们理解为尖叫”摘自《天气》。
“有声音如花朵般绽开/后来/很晚了/我才发现/一只鱼/竟然在水中窒息”摘自《减肥》。
摩丝写得最多的还是关于呼吸的疼痛感,不仅她,整个中国都市诗人都在呻吟这一主题。然而在远离八股风的网上诗坛,在摩丝笔下,这种呻吟有了如此色彩斑谰品种繁多的具象,从鱼到水到花瓶,每一种存在都感染了她窒息的痛苦,这多么可贵。在诗歌情感被虚假化,诗语言被虚化为外国神话和各种古怪洋名的诗坛,摩丝的作品显得无比真实而且真挚。
异化,对于包括摩丝在内的深圳诗人,它不是建立在诗性想象的飘渺句子,而是直接生发在血肉之上,仅仅是由于阴影太过庞大,阳光无法直射,使自我被反射折射曲射造成感觉变异。在这个速度至上的城市,诗人这头神经兽要在生存线上和别人跑得一样快,付出的代价是可想而知,从黑夜到白天完全在精神与物质的拉锯战中:
“我们真的翻来覆去,毫无睡意/在水光中揣测所有枝芽的来源和意义/十指间的粘膜剥落//我们老态龙钟,已经/无法辩认/我们在一场大风中痛不欲生”摘自《关于生长》。
这些诗歌,都是在一种尖锐而且异常专注的撕裂中完成的,对于怀疑和痛苦,我们实在也无法说得更多更充分了。当然摩丝诗歌中有比这更丰富得多的情绪,可是深圳这个国家样板,唱出与凯歌不同的声音要更难能可贵。
生存,是个绝对不嫌重复的吟唱主题。对于今后的摩丝,表现生存的主题能否扩大、深化,除了文学上的修为,更重要的还是她的生活道路会怎么走。说实在的,我认为这是一条不是变质就是发疯的道路,可以的话,我但愿我们都选择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