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 摩丝

 

　　最近我有一次晋升美女的机会。
　　我从美女评审中心领取了一袋子申请表格。
　　回来我的斗室里，灯光下，我轻轻抽出表格，厚厚一打。一张一
张看下去，姓名，性别，出生年月日，民族，何时何地......
　　我望了它们发呆。
　　突然我感觉有什么不对劲，低头一看，白T恤上居然有血，没有
任何先兆，我流鼻血了。我只好仰起头，两手死死捺住鼻子，眼角的
余光扫过那堆表格，发现表格毫毛无损，我才放下心来。
　　说来奇怪，自从我小学四年级被学校选到体育队第一天训练幸福
过度流了一次鼻血以外，这么多年就再没有流过鼻血了。
　　正一边骂一边擦鼻血，我妈打电话来。我妈说，honey，怎么样
了？我和你爸你弟都非常渴望你成为美女。
　　我说，妈我难道不是美女吗？
　　我妈说，是的，honey，你是美女。可是你得让大家看到你是美
女啊。他们都给你美女证书你才算是真正成功了，这样将来才可以升
做超级美女。
　　我愁眉苦脸地说，妈我今年升美女无望，我没有升美女必须要的
论文。那美女论文至少是得发表过的N次级炸弹型，我菜鸟一个，我
没有。
　　我妈温柔地说，没有关系，你快速复制两份，我帮你搞定。你妈
我现在还是超级美女，我帮你找熟人。
　　我说，是的，妈。
　　我妈再次叮嘱我，honey，你一个人在外面，千万要小心谨慎。
凡事要圆滑处理@#$%(*&/——
　　我在电话这边头痛欲裂。
　　我说，是的，妈，我不会伤害你，更不会伤害我自己。

　　冰了脸后，我把头发使劲向后一甩，镜子立时出现一张蓬头垢面
明显水分多营养不良神情萧索的脸。我死死地盯着她，和这个陌生的
女人对峙良久。我断然说，你这个女人不再是小鹿了。
　　我想了一下，从前是谁说她是小鹿来着？忘记了，全然想不起来。
往事不必再提，是我的口头禅，也不管人生是否已多风雨。
　　可是这个女人是大家公认的honey。镜中的女人冷冷地说。
　　我对镜子做一个不良用语的口型，转身走出浴室。

　　我立刻扑到冰箱里进行地毯式搜索。结果搜出一大堆食品，包括
法式小面包一袋六个还剩下三个，芝士六片，可乐三听，切好的火腿
片一袋，昨天吃剩的寿司三个，吃剩的披萨饼一块，外加一袋龙眼一
袋巨峰葡萄。饿向胃边生，我二话不说来个狼吞虎咽，顷刻之间一扫
而光，再看我，已经倒在沙发上打着嗝儿不知所措。
　　哦，忘了先说，我有暴食症。
　　我目光迷离地看着天花板。屋子里流动着梅得温的曲子。sun
dreaming，forest spirits，jungle heart，night protection无一
不是我的至爱。听着它们一曲一曲奏出来，我大汗淋漓，咬紧牙关拼
命抵抗和忍受。
　　最近我的消化系统有问题，一直停食，总是吃了不能及时消化掉，
加上我不喜欢做运动，导致肚腩迅速异军突起。我摸着圆滚滚的肚皮，
泪水忽然汩汩而下。

　　第二天，我在线上碰到老同学铜豌豆，得知他也在申请美女过程
中。
　　他说，我们那儿说我是男的，专业不对，不能申请当美女。其实
TMD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嘛。
　　我说，我也难办，我没有美女论文。
　　他说，我也没有，赶紧弄时间泡制两个，滥竽充数吧。
　　我说，没有发表的也行？
　　他说，笨！你没有看那表格？发表过的分数要高些，没有发表过
的分数就低些。美女论文只占30分，脸蛋10-20分，交际表现50-60分，
关键是评委的打分尺度掌握。
　　我马上扶正衣领，故作姿态。
　　我说，我明白了。我得去打听一下。
　　他说，我们这儿有人变态，自已当不成美女就乱掐别人。
　　我安慰他说，算了，他们是乱湿之流，也不管是口水还是别的什
么。
　　他又问，你升了美女有什么好处？
　　我说，听说每个月给发一粒花生米和一只鸡。你呢？
　　他说，我这边听讲是福利会有所改善，不过，我们这儿现在到目
前还没有任何福利。
　　我们互相共勉和安慰。

　　整个下午我心情良好，拖地，擦桌子，看我喜欢的韩国肥皂剧。
　　晚上我失眠。
　　我从热哄哄的床上爬起来，打开DVD，开始看片子。低级小说、
英国病人、拿破仑的情史、安娜·卡列尼娜，一直看到第二天早上九
点钟，我才昏昏睡去。
　　起来已是天色黑暗。
　　我把各项表格一一填好。
　　我温柔地仔细地凝视它。
　　检查十遍。
　　SEND。

　　晚上我在线上碰到网狼，一个好久好久不见的朋友。
　　他说，你怎样？
　　我说，我在吃雪糕，准备溺在雪糕堆里，有人说要送我一个雪糕
堆。
　　他说，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个小山洞。
　　我在电脑这边“嘿嘿嘿”地笑，说，STOP，少打听我的私生活。
　　我说，其实，我的心情不爽。
　　他说，我教你几个秘诀。
　　 A）不要太逞强，偶尔要表现你娇弱的一面。
　　 B）将精神集中在恋爱上。
　　 C）拿出真诚的态度对待别人。
　　 D）不用太了解，先相信对方。
　　 E）恋爱、工作、兴趣要取得平衡。
　　 F）要表达心中的不满。
　　我说，废话。你从报纸上抄的，我看过一百遍了。
　　他说，那你去练瑜珈得了。玛当娜现在就是一瑜珈高手。
　　我说，拉你的小岛吧。我初中时为了跟着电视练那“吸气，呼气”
和我弟打架抢电视把我家那唯一的9寸东芝打在地上挨了我爸一餐狠
揍。

　　然后我们没再TALK。我专心去浏览我平时爱去的BBS。
　　午夜时分，他突然说，你现在有没有在听883fm电台？
　　我一愣，说没有，怎么？那是个新加坡网上电台，名字叫“月光
光，关伟光”，晚上11时至2时有两个钟的节目，做夜猫子那阵，我
们经常在ICQ里给关伟光递话互相点歌。自从不和他们那伙人混以来，
我就再也没有听过那个电台了。
　　我打开那个电台，正听到讲，现在送出honey的最爱，don't cry。
枪炮与玫瑰的声音流出来时，我轻轻一笑。
　　是的，我没有哭，在我头上有一个天堂，我知道那里，有谁在凝
视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