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阡度陌 互为主客

 
 

  ● 2001年3月 第三期 目录        


 

 

雪堆里的孩子 荷音

 

  我10岁以前跟父母住在大兴安岭,那里每年里有六个月的时间是白色的冬天。小时候跟着父亲学琴,学了一年以后便开始接受登台表演的邀请。五岁那年冬天,一场大雪以后,父亲又要带我去地区礼堂演出了。

  出门前妈妈象裹粽子一样把小荷音用棉袄、袍子、手套、围巾、靴子裹了个严严实实,我抱着小提琴,父亲把我搁在自行车后座上,叮嘱我坐好了,便推着车出了门。

  外面没有什么人,自行车和汽车都很少,路面上冻着结实的积雪,白得耀眼。父亲双手扶把,小心翼翼地骑着车,我愣愣地坐在后座上,象画里的战士抱着钢枪那样紧紧地抱着琴。路边的土沟里已经填平了厚厚的白雪,山上的松树都象挂了白围巾一样好看。事情就在这时发生了,在一个拐弯处我象一个找不到重心的大粽子,毫无声息地被甩离了自行车的后座、又毫无声息地掉进了路边土沟里近一米深的积雪中。

  荷音从小是个坚强的孩子,即使掉到雪堆里时也没哼一声。大兴安岭的积雪又干净又结实,我就象冲进树干里的一颗子弹那样,沉甸甸地把干燥的积雪嵌出一个洞。现在我就在这个洞里了。

  雪洞里十分暖和,没有风,被我砸出来的洞壁也很结实,没有雪片掉下来,背后垫着的雪靠背更加舒服,紧贴着我的后背。我躺在那里一动不想动,——没有比这更好的了,我抱着琴,看着形状奇怪的洞口里西斜的太阳、瓦蓝瓦蓝的天,听着外面松树上积雪和冰挂掉下来的声音,和偶尔擦过的汽车声。真好,不用练琴了、不用擦红脸蛋上台行礼、不用写生字了;四周都这么白、这么亮,天也不会黑了,不会有黄鼠狼和黑瞎子了;真好、真暖和,不用再摸冷的门把手,不会冻得把舌头舔在铁勺子上就粘掉一层皮了。这个洞是我的,多漂亮的洞,如果洞口再开两朵豆角花就更好看了......

  我迷迷糊糊地躺在那里胡思乱想,雪洞里开豆角花的愿望是我后来讲给妈妈听的,妈妈说如果下次我再掉下去她就去摘豆角花给我插在洞口,可是她一边跟我这么这么说一边警告父亲再不可以有下一次。

  父亲是在快骑到目的地时才发现我已经不在后座上了,他心急火燎地往回赶,一路找孩子,直到远远地看见一个小孩抱着琴的形状出现在路边的积雪堆上。

  我正幻想着粉红的豆角花、小喇叭似的黄瓜花的时候看见父亲在洞口探着头,父亲说“哎呀!”然后叫着我的乳名,他急匆匆地扒开积雪要把我抱出来,几片雪花掉在我温暖的小脸上,一阵冰凉,我开始放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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