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屋文化月刊

上 沙 胡麻

  酸酸儿看到游鸿明的碟,《下沙》,他想,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是深圳的那个428的终点站下沙村吗?他开始回忆那个村子,脸上就有了暧昧的笑意。这笑意让中阁音像城的卖碟的小姑娘在随后的三个小时里恍惚然而充实。最开始的思绪还是有序的。但在她排除种种他对她对我有意思的可能之后,情况没有变得简单反而更加复杂。她怀疑自己作了自己不该作的,没有作自己该作的。她不得不频繁地进出洗手间,反复地验证自己的面容。每次她出来都确信自己是中阁第一靓女,并且以此确信为出发点,从头想起。但是在想的时候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被自己漏掉了。一个关键的地方。这使得她很不安。甚至害怕。终于一次她已经从洗手间里走出,在摊档间的过道上边走边回忆刚才在镜子里自己的容颜,还有上次上上次的容颜。她忽然觉得她一次没有一次漂亮。对了,就是这个!关键的地方。她当时被自己的想法吓坏了,不可能吧?她掉转头,又冲进去洗手间。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事实确实如此,她恍然明白,而这种明白确实已经受骗后的明白。一时间她有些不知所措。在剩下的时间里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抚摩着自己的脸,她能感觉到脸的衰老的速度。这种感觉让她心浮气喘,手足无力。一个顾客过来,挑了一张碟,交给她。她机械地用塑料袋包好,交给他。“10块钱。”她说。她的声音吓了那位顾客一跳。他看着她,眼里神色变幻。耐人寻味。可是她视而不见。

  甚至酸酸儿的眼光她也不再想起。

  此刻酸酸儿正在自己的小屋子里忙得不可开交。他已经随着游的歌声哼唱。“天空下起了沙。”原来系梗个意西。他恨恨地骂。边举着哑铃。“一二三四”,“二二三四”,数到这里他想起一个笑话,于是笑得不可收拾,赶紧放下了哑铃。坐在床上,气喘吁吁地接着笑。他笑着想:也许应该写篇文章。

  胡麻在早晨上班时打开电脑。先看SINA的八卦新闻。然后上www.bookbank.com.cn上浏览。他看到酸酸儿又贴了一篇。心想这小子怎么写文章跟我扔垃圾似的,随便。好吧好吧,他唱:停一停看一看想一想。胡麻当然想到上沙。一时间他想到了很多,很多。并且想得很快。止不住了!停!他告诉自己。还是不行。停! STOP! 好,刹住了。还是要学一点外语啊。胡麻想。也许该学其他各国语言的“停”?也许该写一篇文章。不过,写一篇贴子先。先把名字霸住,上沙,免得酸酸儿之类又。。。。。。好了好了。现在可以想了。

  下沙有花街吗?当时还记得上沙的那个电影院的标幅上还写着:上沙要学下沙。学什么?忘了!有一段时间他还想过,要不要到下沙去租个房子。下沙,整齐,干净,耗子少。其实有耗子也不错。像上沙,各家自盖的楼房围出深浅不一的巷道,巷道里散落着水泥板,木材,拆下来和待装上去的门和窗户。胡麻想起自己在这些门和窗户中碰到的总是埋着头匆匆忙忙跑跳的耗子们。耗子在下水道口上上下下,在有月光的晚上,它们让人想起痖弦的诗。深圳的月亮很亮,也许是很容易就很亮。胡麻刚来深圳的第二天就是八月十五。ZHW兴致勃勃地带他找店吃饭。他是那种要在恰当的时候干恰当的事的人。换句话说,ZHW很勤快。吃完饭回到住处,他们住的出租屋在顶楼,出门刚好一个楼顶的平台。对门的小夫妻俩在楼顶上。老婆斜坐在楼顶的窄的护墙墙头上,一条腿还耷拉在墙外,一晃一晃。胡麻开始时并没有注意到这种姿势的危险。她轻松的神态掩盖了这一点。他的老公,他胖的时候像刘德华。但胡麻见到他时,他已经瘦了。这使得他的特征复杂而难于记忆。如果胡麻再碰见这个人的时候他可能会说:我还记得你在遇见我之前的样子。也许该加点解释:那是我在照片中见到过的。胡麻和ZHW都认为他胖的时候比较帅。他老婆也这样认为。所以她给他们喝她煲的汤时,总会对着更瘦的胡麻和ZHW说:你们会胖起来的。会胖起来的。ZHW在胡麻离开上沙不久后对他说他们已离开了深圳。欠了ZHW 五百块钱和房东的若干房租。ZHW谈起这个时感情很复杂。他于是说:“可是我们可以去看一场电影。”于是他们去看电影。那个电影院处于上沙和下沙的交界区。几乎是三级电影专放院。胡麻点了点自己在其中曾经看过的电影。也就记住一部〈蜜桃成熟时〉。但在那里第一次看的片子反倒忘了,当时只顾着激动,并且体会这激动。心想这可是黄色电影啊,他不断提醒自己,又一个理想实现了。反倒没搞清楚电影到底演了些什么。要福中知福是多么的难哪!要知其所以然就更难了。在这一点上,胡麻想,解决之道也许是要上规模。幸福一上规模,惯性也大,意识就可以施展小巧腾挪的功夫,对幸福动手动脚。“一开始我就知道我会放不过这家电影院的!”胡麻想,“果然不出所料!”从看到酸酸儿的下沙开始。下沙?广东话是这样说吗?应该是落沙吧?广东又哪里有沙?台湾话是这样说的吗?也许只是为了让人注意吧,简单的文字游戏。一个动词加一个名词。看起来不搭配的组合。但是押韵。其实在风沙的故乡,在北方,应该是刮风起沙。胡麻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沙尘暴。那时在小学,他正在自家的小院子里吃晚饭。突然看到西边的天空变黄了,黄的面积越来越大。他指给父亲看:那是什么?父亲哎呀了一声,招呼全家把院子的东西赶紧收拾好。胡麻对风沙从远而近,由低到高的印象极其深刻。那才是风沙的样子。等到下沙的时候,那时风沙已经过去了。所以他想,也许应该有一首歌叫起沙,或者叫上沙。


瞎子:看胡麻的文字

  两天没来,去了SAN ANTONIO。回来上网,又看到了胡麻的文字。从《吃风声喜》到《长歌短歌当》到现在的《上沙》,想到胡麻的文字风格,只能用一个词语:随意。别说在网上,在传统媒体上看到这么舒展自在的文字都不多了。胡麻和扫红不同,扫红的文字虽然自然,但是并不轻松,骨子里透着老和尚说世情的认真劲儿。胡麻则相反,不拿这个太当事儿,反倒没了羁绊,写出的东西随随便便却又舒舒坦坦。《上沙》,开头是小说笔法,写着写着又流畅到随笔的境界了。看得我一直微笑,那种调侃是柔和的,甚至可以说有些睿智。

  嘿嘿,这么马屁好象有些过了。说些我赞赏的地方罢。这篇《上沙》,文字随着思想走,不疾不徐,清清爽爽,看起来很舒服。真相信胡麻是写这种散文的料,要的就是这种从容劲儿,偶尔冒出两句妙语,便会会心一笑,比如“对幸福动手动脚”,嘿嘿,那种满不在乎的样子。

  一篇命题作文让你写成这样,真有你的,胡麻。


  20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