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儿的故事 宝宝

　　一点准备都没有就开始了。

　　一首很怪异的歌曲，关于奔跑什么的，已经在这个网络电台听了很多遍，曾想调查一下歌手的情况，以为是个男人也就没了兴趣，间奏时主持人介绍到：“这是榜上第7首歌曲，……”什么？谁的！一激动名字没有听清，接着歌声断了，讨厌的网络总是这样！我把鼠标移到屏幕下端，隐藏的任务条弹了出来，把RealPlayer点到前台的同时我看见小企鹅变成了一个闪烁的人头，点了她一下一条信息弹了出来。

　　1999-04-15 18:00:07 34567××
　　你好：）

　　2000-04-15 18:04:02 飞飞宝宝
　　好：）

　　1999-04-15 18:04:49 34567××
　　你是新龙门BBS的飞飞宝宝？

　　2000-04-15 18:05:53 飞飞宝宝
　　是呀：）你认识我么？

　　1999-04-15 18:06:17 34567××
　　我看过你写的文章。

　　2000-04-15 18:07:01 飞飞宝宝
　　哦：）

　　1999-04-15 18:10:24 34567××
　　你写的挺不错的：）
　　你是河北什么地方的人？

　　2000-04-15 18:10:50 飞飞宝宝
　　你怎么知道我是河北的？我是石家庄的：）

　　1999-04-15 18:12:43 34567××
　　太好了，我也在石家庄
　　你的个人信息上有。

　　我能请你吃饭吗？

　　2000-04-15 18:12:59 飞飞宝宝
　　呵呵 为什么？：）

　　1999-04-15 18:14:35 34567××
　　没什么，你不愿意就算了。

　　2000-04-15 18:16:56 飞飞宝宝
　　哈哈 好吧 时间地点：）

　　1999-04-15 18:18:51 34567××
　　你能把你电话告诉我吗？我打字慢。

　　2000-04-15 18:19:17 飞飞宝宝
　　好吧：）7××××85

　　1999-04-15 18:20:34 34567××
　　什么时候打给你？

　　2000-04-15 18:21:02 飞飞宝宝
　　现在吧：） 我马上下线

　　
　　等了片刻，电话响，我拿起听筒。
　　“喂，宝宝么？”很精致的声音，说话的人长的一定小巧玲珑。
　　“是我，你……”我还不知道她叫什么。
　　“我是云儿。我们明天…………”

　　她在极力掩盖自己的紧张，留了呼机号码，让我到见面地点呼她，然后就挂了电话。她找我要做什么呢？

　　吃完晚饭玩了会儿侍魂，我又开始想那个该死的经济模拟问题，怎样才能让虚拟社区具有强大的消费机制呢？一边想一边把思考的片断打出来，一会乱七八糟的一大堆。十点多又上了网，看看自己的版，正删广告呢，瞎子扔过来一个地址让我去。再打开一个IE进了瞎子的聊天室，网易诗版的干将差不多都在，大家嘻嘻哈哈的说笑着，迟迟不进入正题，听说是主持会议的和尚在和妹妹聊天，没空！我把版里的广告删了，该回的回完，和尚才开始说话，一看表十二点了，只好和众位诗人告别下线。

　　十六日凌晨两点，我再次上线进了瞎子的聊天室，这家伙居然还在，连中午饭都不吃了。人少了许多剩下的三四个都认识，一面和他们说笑一面把该去的地方都看了一边，还碰到了天籁，她正在线上写关于那本古书的事，和她也聊了会儿。

　　三点下来后想写点什么，经济问题是不想继续钻研了，写什么呢？那个叫云儿的女孩是怎么回事呢？不会平白无故的请我吃饭吧，难道她看上我了？不会，总要接触一下，了解一下吧，听她的说话也不是那种非常开放的人，想不明白，和那个玩命说我是女孩总拿黄色小说里情节骚扰我的家伙一样不可理解，或许那家伙也是个女孩，呵呵现在的世道什么事不可能发生呢？坏了云儿该不是要骗我吧？可我又有什么可骗的呢？

　　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坐着睡过去。恢复知觉时屏幕已经亮的刺眼，写字板还原样打开着一片空白，电脑呜呜响着，世界竟如此空旷。墙上的钟已经四点多，拿起鼠标，开始、关闭系统、是，食指按下电源开关等待“请您关闭计算机”的黄字出现，松开手指电脑象熄火的发动机在硬盘咔哒一声停转后便悄无声息，黑夜立即真实起来。铺好被子脱了衣服，一面揉着酸痛的脖子一面钻进被窝，大脑在枕头上放实的瞬间就进入了睡眠。

　　叮叮当当的声响吵醒了我，楼上在装修，真让人讨厌！啊！几点了？抬起身看看表才九点多，晃晃有些疼的脑袋，翻个身继续睡。片刻后觉得不放心，拿起床边的电话按了117三个键，听筒里传来……嘀……下面音响是九点二十一分十秒……。心放下来，躺好，一会儿又睡着了。

　　十点半起来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才突然想起和云儿约好十一点见面！赶紧下地一阵忙乱。当我十多分钟后骑着车出了小区大门时才发现衣服穿多了，马路上传衬衣的都有了，我还羊毛衫呢，回去换来不及，只好冒一回傻气了。仔细想想已经十多天没出过门，路边的杨树叶子都长了出来，草也绿了，桃花开的正好，好一个春光明媚。我要再穿少点更好了。

　　到了人民商场，礼拜天人真不少，四下找找居然没有表，几点了都不知道，一摸兜心里一凉，坏了！云儿的传呼记在纸上没有拿！这可怎么办？

　　头上冒了汗，四下看看注意上三个显然在等人的姑娘。一个个子很高胖乎乎的一定不是，果然一会从商场里出来一个小伙子手里拿着刚买的东西两人一起走了；另一个个子不高也不胖，穿着非常入时，心想最好不要是她，就我穿的这样和她站一起太对不起人家了，可她还总往这边看，让我提心吊胆的，心想她不理我我决不主动和她说话，还好她只是看并没有走过来的意思；另一个显然是农村来的，看样子也就十几岁，应该也不是吧。莫非真是第二个姑娘？不要这么摧残我吧？

　　正在胡思乱想背后有人说：“喂，你是宝宝吗？”哈哈，亲人来了，回头一看不禁一愣。现在漂亮和美丽这类词汇已经用烂了，只要长的不是猩猩那样基本都可能被称作漂亮或美丽，而且美丽的标准还可以更低一些，因为他们说美丽的不仅仅是外表，所以我不能说这个姑娘漂亮，只觉得女人是水这句话用在她身上很贴切，还须是春天的水，明亮轻柔的流动。

　　“我是。你是云儿？”我想我笑的一定非常灿烂了，可她却没有一点笑模样。
　　“是我，我们去哪里？”有些南方口音，但很好听。
　　“哦，随便吧。”头上的汗刚擦掉又冒了出来。

　　见过我的网友都会问我怎么这么老实？说话怎么这么少？我想是因为胆子小吧，所以和云儿对坐半天，说得全是今天天气不错一类的话。这是一家餐厅的二楼，透过落地玻璃窗可以清楚的看见外面的繁华，已经过了中午人渐渐少了。云儿喝了两罐啤酒，正在喝第三罐，吃的很专心，但没有吃多少。她长的很白，眼睛大，没有化妆，年龄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头发松散的扎在脑后，里面是粉红的绒衣外面套着白色马甲，下面是白色裤子和白色的运动鞋。

　　看我不住的看她，她放下了手中的啤酒，盯着我说：“前天你在新龙门写过一篇人贩子的文章？”
　　“呵呵，那算什么文章，就几句话。”
　　“那几句话我都记得。你说得真好，我……”她犹豫着象是在考虑该不该说或者该怎么说。
　　关于人贩子的事？别是让我去救人吧？
　　“我也被人贩子卖过！”她终于说了出来，眼睛闪躲了一下就直直看着我。

　　我愣在那里反应不过来，她略一停顿接着说起来。下面就是我根据她的叙述写的，由于没有录音也没有作笔记，所以只能按我的印象复述，我知道我写不出女孩的语气和角度，好在重要的是情节，是事实。

　　（我很困，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写下去）

　　我家在云南，在满目苍翠的大山里，父亲早早死了，母亲带我过着艰苦平淡的生活。那段时光已经模糊了，记忆中只剩下饥饿和一个下午。一个外乡人来到我家，和母亲说山外面的世界很好，可以工作、挣钱，只要和他走就不会再挨饿，那人还拿出很多我们没见过的小东西，比如水果糖。第二天母亲带着我跟他出了大山，走、坐汽车、坐火车，一切都是新鲜的，绿色越来越少人越来越多，一路北上 ，过了长江过了黄河，下了火车又坐汽车，最后在华北平原一个小村子停下来。两天后母亲被迫和一个三十多岁的庄稼汉成了亲，后来才知道母亲被卖了四千块钱。

　　母亲哭过也闹过但一切已经注定母亲认命了，因为可以不再挨饿，我还上了学。随着三个弟弟的出生，我越发觉得自己是个外人，在这个黄土的世界里我是孤独的，唯一的乐趣就是看书，凡是能找到的书我都看，因此常常因为夜里点灯和继父发生冲突，并因此挨打。

　　初三那年冬天在一次激烈的冲突过后我毅然跑出了家，身上带着五十块钱来到石家庄。一出车站就晕了，面对川流不息的人流，不知该去何处。夜里就睡在候车室，白天在车站四周瞎转不敢去远处。几天后身上的钱都花完了，只好饿着。腊月二十三，小年，我永远不会忘记的日子。已经饿了两天，我站在一家饭馆外面看人家吃饭，这时一个女人走了过来。

　　讲到这里云儿了停了下来，问我还吃不吃饭，我说不用了，她又要了两罐啤酒，递给我一罐，自己打开另一罐。我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看了眼外面午后刺眼的阳光，觉得有点冷。云儿喝了口啤酒，接着讲。

　　我想我会一辈子记得她，四十多岁头发已经花白，看着很慈祥的样子，一说话先咧嘴笑。“姑娘，在这里干什么啊？”这是我跑出家十来天第一个和我说话的人，看我不回答，她又说：“是不是还没吃饭？”不知为什么我就点了头，她拉上我进了饭馆，吃的是面条，在那之前我不吃面，从那以后我什么面都吃。她问想不想找个工作，我又点了头，真想能有个工作，那怕再累只要自己能养活自己就好。她一面笑一面模着我的头说：“慢慢吃，吃饱了算。”我眼泪掉了下来，就着面都吃了。

　　吃完饭找了家旅馆住下，我和她说了一夜的话，也哭了一夜。第二天天不亮我们上了长途汽车，她告诉我去工厂，工厂在市外。我问远不远？她说不远一会就到，你一宿没怎么睡就睡会儿吧。我就真的睡着了，当醒过来时汽车已经进了山，我问这是去哪里？她说马上就到了，不知道她说了多少遍马上就到后我们终于到了，一个大山里的小县城。她带着我进了一户人家，背着我和那家的男人说了半天，然后男人出去了，她过来告诉我安心先住在这里，明天就去工厂上班，她有事要先走。我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把抓住她说：“不行！要走我和你一起走。”她劝了几句看我坚持只好答应先不走，吃晚饭的时候男人回来了，还带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小伙子看了看我，到外面和他们说了半天，然后她进来告诉我小伙子就是工厂的让我和他走，我害怕说不去。她就威胁我说要把我扔在这里不管，那户人家的女人也劝我，我只好犹犹豫豫的答应了。和小伙子出了门才看见一个三马子已经在门外等着。一路出了县城，我看又要往山里开，闹着要回去，小伙子说我已经是他的人，那也回不去了。我一听就急了挣脱他抓我的手跳下车，撒腿就跑，可没跑几步就摔倒了，小伙子赶上来照我身上踢了几脚，一面踢一面喊他花了八千块钱买我……。

　　这时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亲亲热热的喊了声：“哥。”打断了云儿的叙述。我回头一看是小三儿还带着一个漂亮女孩，他冲我嘿嘿一笑说：“你们接着说。”然后往里面走。云儿低着头，等他过去对我说：“我去下洗手间。”我笑笑算是回答。云儿一走小三儿就凑了过来，“哥，行啊，挺漂亮的。啥时候泡上的？”“去一边儿玩儿去！别胡说八道，我们刚认识。哎，你媳妇呢？”“在她家呢。”“这个又是谁呀？”“这个我给你说过啊。”他凑到我耳边说：“就是前一阵儿我说要追的那个，昨天干了一宿，累的我腰疼。”“行了别说了，看你呢，赶紧回去吧。”小三儿回头一看正在瞪他，赶紧跑回去，刚坐稳女孩照他腿上就掐了一把。这时云儿回来了。

　　云儿坐下，看着我微微一笑，这是她第一次在我面前笑：“我跟你说这些你不奇怪么？”“嗯，没什么可奇怪的。这些都是真的？”“是真的，已经是七年前的事情了。我是不是很不好？把这些事情说给你听。”“为什么这么想？”“我也不知道，自己说自己这些不好的事情，总有点儿问题吧。平常我不知道对谁说，在网上看了你写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就象和你说说，我还想，如果你能写出来……”云儿犹豫着想在找合适的词，这是她的呼机响了，她看了一下说：“对不起，我打个电话。”

　　小三儿不知说了什么和女孩一起哈哈笑着，云儿在服务台打完电话并没有回来而是把账结了。怎么？她有事要走么？云儿走过来说：“抱歉，我有点事情要去处理一下，我们以后找时间再说好吗？”我点点头站起了说：“好吧。”“要是不行的话，我写出来从网上发给你，晚上我就要回保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来。”看我有些疑惑她接着说：“我自己办了个批发部来石家庄是联系进货。”“呵呵，那好吧。”

　　我们一面说一面下楼出了餐厅。外面的阳光很刺眼，眩晕的感觉。送云儿上了车，我独自往人民商场走，前面围着一群人，走近一看，是五个小伙子在打一个老头。老头被人抱着腿摔倒在地上，其他人一拥而上对他拳打脚踢，老头还拼命反抗，竟挣脱了，往外跑了两步又被踹倒。这才看清老头儿也就四十多岁的样子，只是满头白发让人误会。这时一个小伙子居然拿出了手枪，围观的人群立刻向外退了一大步，小伙子一枪把把老头儿砸软了，四个人一拥而上俩人抓手俩人抓脚抬了起来跑到马路边儿上，一辆面包正停在那里，打开后盖将他扔了进去。五个人跟着上了车，可车刚一发动，里面就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整个车剧烈的晃动起来，后面的喊声很闷象是被捂在什么里面，听到耳朵里却更加恐怖。已经散开的人们呼啦一下围上去，贴着车窗往里看。砰！的一声闷响，喊声消失，车子也不再动，好像一切都凝固了，只剩发动机的声音。过了一会儿，面包车开始移动，围观的人让出一条通道，车开走了。趴在车窗上看见什么的人满脸欣喜的象身旁的人讲述着什么。

　　晚上边吃饭边看电视，本市新闻中有这样一条：今日下午三时，我公安干警在抓捕犯罪嫌疑人吴某时，吴某拘捕被当场击毙。吴某现年46岁，平山县人，涉嫌六十余起贩卖妇女儿童案……。屏幕上出现的死人正是下午我看见的老头儿。

　　（由于到现在为止我没有再次和云儿联系上，所以只能先写到这里了，我们一起等待吧）

　　
　　今天收到一封云儿的邮件，上面这样说：

飞飞宝宝好：

　　对不起，过去的事情我无法写出来，一写就止不住的哭，手抖的打不出字。原谅我，对不起了。

2000.6.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