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 奏 蔚蓝
木棉
这一季的木棉开得不大好,理想的开法是:阴雨濡湿了马路,车辆激起路上的积水,水线溅上路人的风衣,路人揪着衣领子从树下走进风中,冷风吹得树枝微微摇晃,枝上木棉花像红蜡烛在天空的苍灰里静静点燃。
作为鲜花,木棉实在有几分悲剧感,它看起来简直不像真花,太肉感,太沉重,没什么内涵——花瓣过于规则而且只有一层,不具备香味还选择了大红色为形像代言,多么令人叹息的粗率!花的先机全都尽失了,唯一的出路是:让叶子落光,让树枝峻拔漆黑,大家结队成群地在阴雨寒风里同开同落,把厚重、浓丽这些劣势发挥到极处去,效果才会因此出现,虽然也只能是种悲剧效果。
眼前的效果可能更加悲剧,满树黄不拉叽的叶子,阳光很烫,朵朵红花在败叶的掩映下腻笑春风。每一仰头,就会见到几朵过于饱满肥硕的,重重地落下来,委身尘埃。
玻璃心
那棵木棉恰巧争气,花不是很多,被墨绿的萼紧紧握着,枝上没有树叶。当时我几乎和树枝处于同样高度,我坐在一辆大巴的后部,和木棉花只隔一层玻璃。
他和我之间的直线距离差不多是四米,中间密密地挤着乘客。车在一个站牌停下来,他努力把脸转向我,抬抬眉毛,意思是他要下车了。人太多,他要是向我大嚷“我下车了”似乎不雅。
他走进了框住木棉的玻璃,走过去了,他步伐稳健步距均匀,头发微微颤动,在繁密的灯火和人丛中,他的
动作显出某种奇异的平衡和韵律。车身摇晃着启动时,一句歌词忽然在我心里悠悠唱起:爱人的心是玻璃做的……没有伴奏,也没下文,像从某个遥远的角落里飘来的。
下文应该是:既已破碎,就难已再愈合。但我没有意识,甚至想不起有什么娇脆的东西曾在我掌中碎裂过,一切多么平静。
多么平静,就像水一样,背影和那件旧外套,以同样的方式,曾在我眼前一次次地远去,就像一个镜头被反复重播。在第一次和这一次之间,那些背影一层叠上一层,直到现在才是定格。谁也不知道在这一次次重叠中,有多少心意被夹进了光阴的缝隙,再也找不着了。
我的目光追随着他,我希望他能回一下头,只要一秒钟,我们就可以为所有流逝的镜头共同作证,但他没有,远去的姿势似乎饱含坚定。
最后一句词终于响起:“就像那只摔破的吉它,再也听不到,那原来的音色。”
我开始疑心那只吉它曾有过什么音色,我疑心有没有那只吉它。
婚宴
我和B去赴R的婚宴。
街两边布满卖春联的摊子,一张张春联高高挑起,远看像展开了一长匹红底金花的布,被拜年歌的声浪掀得微微飘动。转个弯又见锣鼓喧天,乞丐们舞个脏破狮子逐户“拜年”,无不得惩。
车从人潮和一片撒金的赤红里直剖进去,它们又在车后悄然合拢。车窗很严实,只是偶尔停车时,从开关门的间隙里泄进少许喧闹的声浪,也像是撒了金的赤红色。除了喜气洋洋四个字,再没别的可形容。很少会见到这么多人如此一致地、全情投入地庆祝一件事,庆祝的却是几天与平常毫无分别的日子。我想,他们像我一样,并不真的相信这几个日子确有不同寻常的欢乐,之所以如此热情地制造并渲染这种气氛,只是为了抵制一下内心的现实和乏味罢了。
车厢像个隔离室,每个人表情都很木然。
相比街上盲目热情的人群,婚礼的主角显得冷静多了,一点没有要把喜庆推向高潮的样子,倒像是要借着节日来点染这场喜庆。一对新人显得恭谨温和,甚至是朴素的,宾客们也很克制,连高声说话的也没有。
一切隆重全体现在桌上:菜式相当考究。
我有点焦燥,为什么我们不闹起来,哄起来?与其冲到街上狂买年货,不如大造声势祝贺别人的新生活。我举着杯子站起来,大家一起看我,我又坐下了。
我很敬佩R,他从不走极端,一年升一次级,五年换个单位,他不跟谁交恶,也不跟谁特别交好,婚礼选择中档酒店,太太内向清秀。一切都有余地,后劲绵长。
车厢再次穿过春联和人潮,几天后一切都将消散。B问我冷不冷,我把头靠在他肩上,明确地感到一缕幸福掠过。
一切过去的都消散了,未来的也将失去痕迹,现在,我只有这一瞬。
别人的音乐
我有个毛病,偶然在别人家或者街上听到一段音乐,常听得如痴如醉不能自拔,等拿回自己家一听,却毫不为之所动。
“请问冯先生在吗?”我敲敲门,问那个正在吃盒饭的汉子。
“我是,请坐。”他慌忙咽下口中的内容,上前跟我握手。一股扬州炒饭的味道扑面而至。
“合同我带来了,请您看一下。”我递上合同。
他粗略翻了翻,有点含糊地说:“这个,嗯,先不急着签,你们提供的方案和报价我觉得有的地方还得再商量一下。”
我有点气:“你们不是决定了才让我来签合同的吗?”
他正视着我,眼神很不耐。“我还想再研究下。”
我跟姓冯的研究了二十多分钟,彼此的目的都没达到。他笑道:“看样子这次我们是合作不成了。”
我彬彬有礼地同他握别,留给他的背影应该仪态不凡。
肩膀挺得有点酸,我顺脚拐进一家商场,在时装部里东看西捡。路过镜子时,我看见自己脸色黄绿。我拿了一套新款衣服去试穿,脸色还是黄绿。我把它还给营业员。
刚走出几步,营业员忽然追上来:“小姐,这套衣服你得买了。”
我盯着她:“你有没搞错?!”
“是这样的,小姐,你的口红染在衣服上了,所以你得买了。”她板着脸说。
“可是我根本没涂口红!”
“你试穿以前衣服上也没有口红。”
“我告诉你了我没涂口红。”
“我不管,反正你得买。”
我感觉自己已处于爆炸的边缘。“想赖我?嗯?没门儿!”我扭身就走。
她上前拉住我,我一把推开她。“再敢碰我?再碰我瞧我不把你这铺子掀喽!”
人群围上来,个个眼里闪着兴奋的光。经理也出来了,客气地询问情况,我气得浑身发抖,话都说不利索了。
经理让我等一下,把那营业员拉到远处嘀咕着什么。这时音像部那边忽然响起震耳的音乐,是崔健的歌,他唱“花房姑娘”。
“你要我留在这地方,你要我和他们一样……”歌的高潮像海水一浪接一浪地打来。
我呆住了,心头像被海浪舔着,眼睛发涩。我甚至觉得唱歌的就是我,我不知道词的含义,哪怕旋律也不那么重要,只是被歌声卷进了另一个时代,好像我本来就是在那里存在,这时的日子、没签下的合同和染上口红的衣服才是过去了的一个片段。现实虚幻得没有边际。
经理早已在向我道歉了,他忽然望着我,很害怕的样子。我向唱歌的机器走去。
其实这张唱片我家就有,我早听腻了。
酸酸儿
这个是我看到的蔚蓝第二差的作品,最差是哪个我就不说了。 比起《过得得体的日子》、《阳光照在我肩上》,这个差了好多。
蔚蓝的犀利哪里去了?
胡麻
酸酸儿说这一篇比起《过着得体的日子》、《阳光照在我肩上》差了好多,也许吧。不过我倒觉得这一篇的将来却好过〈过着得体的日子〉的将来。蔚蓝还是犀利的,只不过到处犀利。似乎蔚蓝很烦乱?
蔚蓝
到底是我的偶像啊,胡麻,连我烦乱都看出来了,滔滔江水奔腾而出:)
说实在的我是想改变点什么,我想认真点,不愿再劲劲儿地写。我想写点认真的东西,大家给点掌声鼓励下吧。
矿泉水:一砖
开头不知所云 结尾流畅自如 不如 删去300字 只要后面
hengheng
我还是喜欢过着得体的日子,这篇有点像小女人散文,自怨自艾、自伤自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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