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屋文化月刊

找一个艺术的理由 胡麻


  音乐和电影对酸酸儿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这当然不是仅仅指他的作品的名字:《下一站天国》、《精神病患者》、《WHO AM I》、《谈谈情跳跳舞》等等。因为单就取名而言,它也许只是反映了作者某个时期的特殊爱好。这种爱好甚至可能是故意的、偏执的,因而对读者也是无意义的。除非作者本人已经出名到一举一动都引人注目的地步。事实上,这倒并不是坏事。经验和逻辑都指向一个结果:作者在大多数的情况下是大于作品的。但显然,从作品我们可以看出,电影和音乐对酸酸儿作品的影响举足轻重。

  试看《下一站天国》中的结尾:
    
  冰冷的房间里,收音机里飘出断断续续的歌声:
    “请吸一口气证明你开心,
     请牵一牵挂试验爱的残忍。
     ……”
  
  它的自然带概括的句式表明它的必将出现,从这一点上讲,结尾正如题记,它出现在作品之前。而在叙述的过程中,读者分明感觉到:对进行时的布景和人物的动作的描述流畅自如。但当对象是属于过去时,字里行间失去了流畅。这种生涩暧昧在表现失忆时是否恰当姑且不论。不管是自觉或是不自觉,出现这种情况并不奇怪,作者赋予他笔下的对象更多的是镜头感和节奏感,而不是其他。这就是说,作者在这里表现出来与其说是写作,倒不如说是一个导演,或编曲更来得恰当。

  酸酸儿说:我是在尚书屋开始发贴的。在此之前,他甚至没有过主动写作。他的作文生涯得到的最高的评价是:你这篇没有以前简洁了。这使他意识到他以前的作文起码称得上:简洁。我们由此可以知道他是一个乐观的人。同时也不能不为他的出手感到惊讶。现在我们知道,他对字词及节奏的把握虽然不是全部,至少部分地来自于电影和音乐。

  这在他的《谈谈情跳跳舞》里得到了充分体现。叙述者的眼睛仿佛一个镜头,耳朵是拾音器。描述在图象及对白中展开。这个时候,他显得得心应手。而到了《WHO AM I 》里,酸酸儿似乎有意做一些心理描写方面的尝试,这个时候,他的语言是精致的,是用了心也用了力的,然而却难以动人。

  现在还难以作出电影及音乐对酸酸儿的影响是否有利的结论。理论上,选择写作的技术正如选择情人,只有适合,没有高下。当然有时髦,但仍然没有高下。然而电影和音乐带来的并不只是叙述的技术。在技术背后或是对面,隐藏的是更为重要的东西。在这方面,有一点可以断定,只受其影响是不够的,这一方面是特定的某部作品的局限,最主要的一方面,他们是不同的艺术。

  我们可以在《CAST AWAY 》中体会这一点。这一次,我们被打动了。我们能够理解,至少,我们知道有我们没理解的。这是作品的价值,而打造出这价值的,不仅是语词表面的镀金布景,段落套件之间的和谐韵律。更在于蕴于其中的手工,也即作者与作品之间的互动。
  
  这并不是说,一定要表现“我”,我们也可以知道。作品的意义在于体现作者。一方面,在于它体现了作者的多少;另一方面,在于作者本人的意义。

  也许酸酸儿本人并不在乎。为什么写?酸酸儿说:为了兴趣。这当然不是一个好的理由。但也不算最差。为了兴趣对作者来说也许是无所谓,或许正是这无所谓在某种程度上反倒得其三昧。文学从来没有也不会有始乱终弃的危险。它是来者不拒,人尽可夫的。所有的艺术都是如此,也正因此,会有人看轻艺术甚至敌视艺术,因为他们有高高在上的欲望。在这个时候,兴趣倒不失为是平等的理由,自由的理由,也是善良的理由。
 
  然而作者自己也要小心。兴趣这样的理由往往会掩盖自己真实的动机。从酸酸儿的作品结果来看,兴趣作为作者的动机已显得菲薄(仅就兴趣的本来概念而言),但作者本人却并没有深究。我们也能理解这样的理由,这种过于简单的理由。我们宁愿相信,这是生活的理由。
  
  如果承认艺术并不是在生活的对立面,那么理由也就并不是唯一的。情况由此会变得复杂,但我们别无选择,真实从来就不简单。更可惜的是(?),真实永无止境。但倒也不必视为畏途。正如很多人喜欢的《下一站天国》。在记忆与遗忘的角力中他们彼此推斥,却又彼此借劲。魅力便由此而来。魅力来自于两者或者更多者之间。我们应该庆幸他们没有各行其道:忘却、记忆、痛苦、快乐、生活、艺术……也正因此,有或仅有一个生活的理由是不够的。
  
  也许,应该有一个艺术的理由。


  20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