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屋文化月刊

艳 情 林扶叠


这一片曾经被一个恶心的家伙贴到诗生活,然后被另一个更恶心的家伙删了。呵呵,就贴到这里吧

  诗人大多言行不一。唐朝有个诗人叫元缜,世俗透顶,在官场上八面玲珑,却写得一手好诗——这里的好诗可不是指他和白居易一起提倡的什么“新民歌体”,而是指他的艳情诗。写写艳情诗,抒发一下白日梦也就罢了,他却非要扮情圣,立刻露出了马脚。

  元缜的《莺莺传》可算是中国文学的千古绝唱,本来是一个很简单的故事:有着五分口才三分姿色二分轻狂的扮相的书生张某,在一个破庙里遇见怀春少女崔莺莺,先是引诱,然后同居,最后一脚蹬掉。这个故事如果放在蒲松龄笔下,结局只能是少女变成厉鬼,一个都不放过。而在元缜笔下,结局却是主人公到了老年,回忆少年时的甜蜜——怎一个恶心了得。

  就是这么个恶心的故事,最终变成了中国文学的一大母题:才子佳人文学,它的巅峰之作就是《西厢记》。这个母题在近百年来被改头换面,演变成革命才子和落难佳人文学,赫赫有名的小说《青春之歌》就是典型的革命版《西厢记》。

  三年前,我曾经听过一场东北二人转版的全本《西厢记》。由于场子里声音嘈杂,再加上地方方言,这个得之不易的全本,我愣是一句内容没听清。虽然没听清,我还是得到了一个知识:《西厢记》并不纯情,书店里卖的和文学史上讲的都是洁本《西厢记》,减肥掉了很多内容。

  元缜同样也被文学史减肥了。本来是一个专门写艳情诗的三流诗人,七砍八砍,就变成了一个关心劳动人民疾苦的“新民歌体”诗人。这对于元缜,其意义不小于《莺莺传》的增肥。

  廖伟棠是一个经常写到革命和摇滚的诗人,但在我眼里,他写得最好的诗都是语涉艳情的。于是,他被我减肥,变成了一个艳情诗人——其实他是一个很老实的孩子,这也算是诗人的言行不一吧。艳情诗一直是中国文学的一大传统,从《诗经》到明清,传承有序。由于时代关系,这一伟大的传统被革命史和文学史减肥掉了。廖伟棠的艳情诗在上个世纪末的出现,可说是功德无量。


  20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