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尚书屋文化月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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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马和我关于王小波 老马和我都崇敬王小波，这种感情在前年我们都活跃在新龙门的一段日子里经常流露出来。我们热情赞扬王小波，为他的观点成就个人品质等等和人争论，很多时候，说话写文章的语气也学他的。对王小波的感情，老马比我更投入，但他不愿独占这机会，寄望我再进一步，与他并驾齐驱。那种共同执著于一份感情的默契相当诱人，况且还是为了王小波。有一阵子我真的很享受这个。王去世两周年，我在新龙门贴了帖子纪念他，一开始就语调轻浮，激动不已： 去年钱钟书刚去世那几天，我和谭子聊起来，颇多感慨，说许多人虽然离得很远，不曾见过，在精神上对自己的影响还是很大，这些人的辞世，让人心里难受。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犯了好发议论的毛病，我说现在人心健忘，这两天大家还会记着钱先生，过一阵子肯定忘了。谭子说是，真是不应该呢。有些人虽然去世了，但是名字值得记一辈子，逢到忌日，心里纪念一下才对……诶，王小波是哪天去世的来着？这话问得我面红耳赤，我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同时又恼羞成怒，恨不得抽谭子两个嘴巴。我是有些自以为是，动辄爱感慨个世道人心什么的，你也别当时就让我下不来台啊？！ 冲着丢的这个脸，我也知道后半辈子要经常照照镜子，有眼屎的时候就别忙着抹粉--至少先把王小波的忌日记住了再发感慨。说老实话，我对自己再也不犯贱讨没趣信心不是很足，只敢说有警惕的态度和改正的决心。但对这个日期是不会忘了：1997年4月11日，就是两年前的今天。 那时候老马开始写小说，贴了好几个开头出来，虚心求大家指点，结果获得很多夸奖和鼓励。尽管这样，老马还是不自信，他说王小波的小说太出色，自己起步晚，怕赶不上他。我用老马熟知的事实安慰他，王小波立志写小说的时候，比你现在老差不多十岁，有十年时间尝试，即使最后的结论是不行，也过了瘾了，王小波怎么说的？"将来某一个时候我要试试创造一点美好的东西，我要把所有的道路全试遍。"然而老马还是扔下小说开头，去试别的东西了。我不敢说他是放弃了，谁晓得是不是也会像王小波一样，十年后又跳出来一鸣惊人呢。 后来我也去做别的事情了，隔好久打电话跟老马聊一聊，不免说几句替他可惜的话。我们都是中年人了，有各自的生活轨道，偶然还冒出来一些带着憧憬意味的话，马上会觉得很不好意思。王小波如同老马的初恋情人，他的早死，倒成就了老马精神守节的借口。不过，我没资格说风凉话，因为我在感情上一直都没有进步到和他并驾齐驱。有时看到老马提起王小波时两眼放出的光，照耀得我心情复杂，想起我们曾经真的有趣，连忌日都不肯放过，硬是要张狂一回。 去年的一篇纪念短文，情绪静下来很多，题目就叫温和，开头是：九七年四月十一日凌晨，王小波先生心脏病突然发作，病逝于北京。据说，人们在王小波去世的房间里看到病人临终前用指甲把墙壁划出的道来，可见当时的痛苦非常激烈。想象这个场景，人心里会不舒服。我知道这种病致命是很迅速的，病人一般不会有大的痛苦。二十年前，我有个远房亲戚因心脏病辞世，也是在凌晨，几分钟前丈夫还听见她起夜的声音，躺下就断气了。这位亲戚死在壮年，大家都很惋惜，唯一能使其家人安慰的就是�"倒还快，没受什么苦。"当然这是一般情况，王小波不幸承受到了痛苦，是很遗憾的事情。有一种习惯，愿意把某些人的死亡看成象征，从隐喻的角度讨论。如果按照这种习惯来解读王小波的心脏病，我从中看到的，是激烈与温和的对立。 写到后面动了感情，一下子觉得冷了，我说："文学认为，凌晨最是暧昧，种种游离的审美因素象鬼魂一样飘来飘去。很多时候，激烈与温和互相争斗，互相妥协，互相安慰，久久不能平静。"这时我发现自己也像怀念恋人那样想着王小波。老马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也不见他写一篇文章来感动我。 之后又是一年，他买股票亏了，我开书店赔了，前天晚上，老马给我打电话，说哪儿哪儿有个王小波的站点不错；我正在线和人聊天，嘴里嗯嗯啊啊的，说回头你把网址发给我吧；老马说，那些人写了不少东西呢；我还是没反应过来；老马问：你写了什么没有？我猛然想起来，赶忙说：诶，不是4月11号吗？今儿才10号啊。老马说：是吗？我记不大清了，反正就是这两天吧。情况就是这样：老马提醒我，而我说出了准确的日期。在王小波这件事上，我们算扯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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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1.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