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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下去的理由 【湖中罂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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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在这里住了七天了。偶尔也会到靠近海边的地方走走,大部分时间只是呆在房间里眺望远处茫然一片的海。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我轻轻叹了口气,玻璃上瞬间多了一片白蒙蒙的薄雾。 一个大约三十五六的女人从旅馆大门走出去,穿着素雅的套裙,头发黑亮的好象广告画上的模特一样。我经常见到她,住在三楼西边的房间里,一个人。 离家出走的主妇?厌倦了满口酒气的丈夫而出来幽会年轻的情人?公司里的高层职员?单身的工作狂?难得在业务间隙一个人渡假?我淡漠的笑了,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她上了辆红色的出租车,朝酒吧街的地方开去。也是寂寞的女人吧,在嘈杂的音乐声中挥霍着透支了的青春,好象十年后的我一样。 大约有十分钟的空白,整个旅馆都静默了。断续的雨点开始落下来,广场上仿造的大卫石雕落魄的站立着,夏末秋初的风里,他也许冷了。 那个陌生人就在这时出现了。他从旅馆的侧门闪出来,穿过空无一人的广场向停车场走去。即使是在冰冷的雨雾里,他身上的风衣也显的厚了些,帽檐压的很低,右手里提着大件的行李。我确信我从未见过他。 他走的很急,有些踉跄,我注意到他大概是受了点伤,左手一直捂在小腹的位置。与这平淡的下午格格不入的一个人,可与我依然没有什么关系。 他上了一辆灰色的日产汽车,六成新的。开车门的时候我瞥见他侧脸的轮廓,让人记忆深刻的线条。车打了个转,很快消失在空洞的暮色里。A1207,车牌的后四位与我初恋情人的生日恰好吻合。我困惑于整个世界想要告诉我的微妙线索,而这也不再重要,至少我还有勇气决定放弃。 我抬腕看了看手表,接近五点钟了,斜对面房间的年轻男人依旧没有出来。往常他会在四点半的时候独自走到便利商店去买下午茶。也许是厌倦了这场浮躁的雨,也许是延续了午睡时的慵懒,跟我没有丝毫的关系。 到了告别的时候了。 我离开窗户,从枕头下拿出那把刀。很漂亮的刀刃,把它贴在皮肤上的时候,我会迷醉。会非常的华丽,血液会缓缓的,缓缓的殷出来,欢快的,它们解脱了,它们歌唱着,汩汩的,舞蹈着,会有大朵大朵的红色的百合,会有眩目的白色的光……我将从未有过的美丽。 我顿了一下,突然意识到我想说话。我从提包里摸出电话,开始思索任何一个有意义的号码。那让我疲惫,人生就象一本发黄陈旧的号码本,我再也没有能力写下些什么。 电话通了。 骚乱就在这时候开始了,我听到女服务员的尖叫好象恐怖片的配音一样夸张。我放下电话,推开房门走出去。 斜对面的房门大开着,门边已经站了几个人,年轻男人倒卧在床上,死去了。他显然挣扎了很久,喉管的部位被割开了,红色的花朵绽放在匀称的身体下。他的左手紧紧的抓住床单,右手把电话的听筒打落了,他真的不想死。室内处处都是搏斗的痕迹,血迹从靠近门的地方一路延续着,我想象着他如何用尽最后一点气力移动自己沉重的身体,最后眼内残存的希望也消逝了,他死不瞑目。 我静静的返回房间,电话依然没有挂掉,我听到那边有人在大声的嚷:不要做傻事。我重新拿起刀子,把最锋利的一面贴在手腕跳动的血管上,已经过去八分钟了。
那个年轻的警察是匆忙赶来的,他看着死去的青年,觉得很愤慨。多么年轻的人啊,大概比自己的弟弟还要小吧,就这样被毁掉了。然后他感到背后有人碰了他一下,一个女人的声音:“警官,我想我有线索要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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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屋文化月刊※ 第六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