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的艺术是属于毕加索的。他的睾丸与达利的胡子、凡高的耳朵构成了这个世纪美术界最著名的器官。达利的胡子象征着他的矜持与滑稽;凡高跳动的耳朵再现了他的疯狂与激情;而毕加索对女人不懈的追求,正如他的画风一样朝三暮四,永无停留。
和20世纪几乎所有艺术家不同的是,这位一生精力无穷的男人不停的变换着自己的姿态、自己的风格,象换身边的女人一样轻易地扔掉已经操练纯熟的各种风格和技巧,随随便便地就发明了新的一种。人们在赞叹他的创造力的同时,也为他私生活的丰富而感叹。在这方面,历史上大概只有同为情圣的歌德可以和他相比。
歌德在晚年声誉日隆,预感到自己将名留青史的时候,还挣扎着用最后的精力写下了《浮士德》的后半部。正是他的最后一搏使他从一个浪漫主义的狂飙旗手的角色中向上一跃,进入了文学大师的永恒殿堂。对人生的感悟已经升华到对世界与本体追问。民间传说,他在临死的时候高呼“more
light!”很鲜明的表达了人们对他的哲学情结的认识——虽然这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是杜撰,但却不影响故事的流传。
对于毕加索,人们在表达了对他的足够敬意的时候,或许嘴角会露出一丝相互会心的微笑。他本来可以更高大些,或许可以进入艺术谱系里的圣徒行列。但他没有,他遵照自己的本性生活和创造。他的精神上的兄弟是兰波、李白甚至是那个和他的关系一直冷若冰霜的杜桑。他是个血肉丰满的男人,一个在情场上和在画布上有着同样高昂热情的男人。他创作的源泉不是来于思考与内省,而是来自他的热情,和他原始动物一样赤裸裸的欲望和力量。
与他在世界各地的很多不肖徒子徒孙们不一样的是,他并没有把自己在艺术上的成功作为情场追逐时的一个决胜武器——虽然他的越来越巨大的艺术声望肯定吸引了很多艺术女青年——相反,他利用他在情场上的收获来刺激自己在画布上的灵感,利用女人不断给他带来的新奇与热情来制造一个又一个的艺术流派。最终他不属于任何一个女人,虽然他可能真正爱过他所有的女人。与之对应的是,他最终也不属于任何一个流派,虽然他曾是这么多流派的肇事者。
从“蓝色时期”到“粉色时期”再到后来的“立体主义”,在他的每一次画布上的转变背后,你都可以看到某一个女人的身影。
和所有生命中的传奇色彩压倒了现实生活的艺术家一样,从儿童时代开始,毕加索的身边就充满了某种特殊的神秘。死亡和疯狂象幽灵一样在他的身边徘徊着。
“他生下来就死了——大家都以为他死了。1881年10月25日深夜11时15分,唐娜·玛丽亚·毕加索·鲁伊斯生下了一个男孩。他没有呼吸,身子一动不动。经过一番徒劳的抢救之后,接生婆把这毫无生命气息的小东西弃置在桌上,转而去照顾唐娜·玛丽亚。这时,唐娜·玛丽亚的丈夫唐何塞·鲁伊斯和前来观看接生的家人都以为生的是死胎而放弃了努力。但何塞的弟弟,医术高明、颇有声望的大夫唐·萨尔瓦多却没有放弃。他俯身观察着婴儿,猛吸了一口雪茄,朝婴儿的鼻孔里吹去。奇迹出现了。鲁伊斯家的长子,这个日后取名为帕布洛的男孩便‘带着一脸怪相和愤怒的吼声’来到了这个世界。”
看到这一段传记中的文字你就明白死亡是如何自始至终困扰着他。13岁那年,他7岁的妹妹死于白喉,从那时候开始,他感受到神和死亡的神秘力量,从此无法摆脱对死亡的恐惧和悲剧的命运感。他开始以艺术为武器,把内心的愤怒和仇恨发泄到他人和画布上。
现在我们可以看一看死亡和疯狂在他身边留下的足迹:他的第二任妻子、孙子和多年的情人玛丽.泰雷兹先后自杀、第一任妻子精神崩溃;在他创作《格尔尼卡》期间一直陪伴着他的情人,富有才华的艺术家朵拉.马尔精神失常,挚友马克斯.雅各布因他袖手旁观而没能活着走出德国人的监狱......
这还不是全部。毕加索过于强大的生命本能似乎给他身边的每个人都带来了伤害,而唯一能够从他身边全身而退、摆脱了毕加索感情的漩涡、而且继续作为一个人和一个艺术家幸福生活着的女人只有弗朗索瓦·吉洛。毕加索传记《毁灭与创造》的作者Arianna第一次求见吉洛的时候,遭到了拒绝。两年后,吉洛和丈夫却突然来到Arianna的住所,决定向全世界说出她所知道的秘密:
“创造的力量与毁灭的冲动在他身体里进行着无休止的较量,直到生命的结束。”
每一个在毕加索身边生活过的人都是幸福的,因为他们能够亲眼目睹20世界最伟大的创造的诞生;他们又都是不幸的,因为他们自己被当做了这种创造的代价,被推往了毁灭与疯狂的边缘。有很多次,毕加索自己也走到了这个边缘,但他每次都能悬崖勒马,通过在另一个女人身上寻找激情而获得了新生。从这个意义上讲,他是人类艺术的天使,却是他人的地狱。
每一个人可能都梦想着做一个贾宝玉似的情圣,每一个人可能都梦想着做一个名垂青史的艺术家。而这个粗鲁、强悍,充满着原始欲望与力量的人在儿童般的随意游戏中就轻易地做到了。对于他,我们只能尊敬、羡慕甚至嫉妒,或许还有一丝充满亲切的会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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