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彭特尔说:‘当小说不再像小说的时候,那就可能成为伟大的作品了。’我一直没意识到自己的理解是有失偏颇的,直到一天看到一篇以这句话作为注脚的‘小说’时,我才明白:原来卡彭特尔终究不是我轻易就能正确理解的。
但身为一个积极向上的有志青年(如果老成我这样也算是青年的话),一旦看到光辉的思想,就难免会产生一些不应该的、脱离自身能力实际的幻想,一旦付诸于事就是‘邯郸学步’了。
但‘思想’的诱惑是远大于被嘲笑的压力的,所以我还是勇敢地开始了我的学步。
我搜集了近三十篇如是类网络‘小说’,并动用了我十天的生活费(三十元)打印了出来。好的是这些伟大的有思想的不像小说的小说都不是很长,否则我就得带着饭盘坐到哪个街角上去了。就冲这点,我都该对作者们表示我衷心的的感谢。
九天来,我唯一干的事情就是把那三十篇小说读完。大家知道,读这种深刻的文章是很吃力的——即使看《山海经》《民间故事》也用不着使这么大的力。我是咬牙切齿用尽吃奶的力气——当初我吃奶要用这么大力气的话早长得能打NBA了——才看完,三双被咬短的筷子和一地的碎海绵就证明了我九天来的成果。
看完这三十篇‘小说’,我终于也总结出了一点东西。首先就是这些‘小说’我都看不懂。换个词就是,这些作品都很‘叵测’,小波说叵测就是艺术,那么我也只能怀疑它们是‘艺术’。这很矛盾,如果我不怀疑,那么它们就不叵测,在我看不懂的前提下,我就不能认为它们是‘艺术’;但一旦认定它们是‘叵测’的,那我就只能怀疑,而不能肯定。打个比方,远处有一堆牛粪,但因为你离得远——如同我离文学殿堂一般远,那么你就不能断定说那‘是堆牛粪’,因为那可能就是个艺术品,而且说不定还是糖做的。所以我现在也只好就这么怀疑着。好的是会有别的艺术家跑到那堆牛粪旁,指着它告诉我们:这是艺术。他既然这么说,那么说明他应该亲口尝过,至少也凑近闻过,而且人家也是艺术家,我没有理由再怀疑人家,同时这也告诉了我原来文学殿堂就在那个方向,还不是太远。于是乎,我该做的事就是想办法如何靠近它了,也就是如何本着‘叵测’的精神写出这样的小说了。
但根据事情发展的一般规律,这时候就该是到达瓶颈的时候了,我一向是很尊重规律的,所以很自觉地到了瓶颈。接下来就该是茅塞顿开了。所谓‘茅塞顿开’,就是你急着要拉大屎(尤其是拉肚子,不大能憋的时候),跑到厕所却发现厕所有人,于是你捂着小腹不知转了多少圈的时候——门开了。在你终于能畅快淋漓的那一刹那,就会深刻体会到‘茅塞顿开’的含义了:茅厕的门开着——尤其是突然顿开的那一刻是多么让人开心的事情啊!
我的顿开同样非常自然地和茅厕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原因是这样的:九天的打坐(大家知道,打坐是最有利与思考的,其效率仅次于厕所),虽然没打出痔疮,到打出了便秘。这也未尝不是好事,刚刚说过,厕所是最好的思考场所,便秘了,那就能更多地利用这一场所,如果你不便秘而占用蹲位那么长的时间,显然是很不光彩的——理由不充分啊。事实也的确是这样的,我在蹲位上边拿着几篇‘小说’边坚持不懈地努力着的时候,我顿开了。
下面是我顿开的一点成果,与诸君(还没进殿堂的)共勉。也就算当是提供个参考吧。
首先要对作者的自身能力要作个要求。一般说来,至少需要把小学字典里的字都认识;不行?认识一半也凑合;实在说真认不了那么多,你至少总该把我下面写的字都认识全了吧,不认识?那就查字典去。
第二,关键词汇的掌握。关键词汇可以分为名词和形容词还有动词。名词中,主要以动物和一些植物的名称为主,动物的如下:蚊子、苍蝇、老鼠、鼻涕虫、臭虫、跳蚤、菌类(尤其是能让蔬菜长毛的为佳,大肠杆菌偶尔也可以用用)等。植物主要是:西瓜、大白菜等,主要是以比较容易吸引苍蝇或易腐烂的为佳。其他名词主要有如下:灰尘、血、黄色杂志、霓虹灯、铁锈、眼屎、烟头等。形容词:肿胀、黏糊、萎缩、压抑、腐烂、妖艳、放荡、肮脏、溃烂、阴暗、潮湿、寂寞、孤独(后两个词是用来表现作者的清高的)等。动词主要有:蜷缩、憎恶、滚、蹒跚等。说到着,我想您应该大体能掌握一些基本的用词原则了,就不再罗嗦了。
第三,文章安排。这就必须先说明一下‘不像小说的小说’特征。再次提醒:关于这句话,你决不能有别的理解,一定要听我的,我这才是正宗的。这种‘小说’大体可分为两种,让我慢慢叙来。
第一种是讲故事的,注意,这种尤其难写,因为你必须要写得人家云里雾里的。不容易啊!你说每个字你都认识,可组到一块儿硬是让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哪是谁都能做到的。写法一般也有两种:一、不断地更换人称。估计你一定也看过不少名著是换人称的,但你千万别学那种,否则你就别想写出这种深奥的文字了。二、跳跃式的思维。最好的方法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都胡扯了些什么,这样的话基本就差不多了。要知道,这些都是‘思想’啊!你看那些所谓的名著也就是看完后才引发你的思考,这种‘小说’在你看的时候就要求你不断思考,等你看完了还在思考,而且都不知道自己思考了些什么。不容易啊!
第二种就是干脆不讲故事。这种想比之下要稍微好写些,但它对你的思想要求就高了许多。上一种你只要偶尔表示一下深邃的思想,这里,你只要偶尔表达一下你还在讲故事。所以你一定要有思想,没有思想就得先学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说话方式,重要的是要别让人家看懂。看懂,你就失败了。一般写法:一至两句话描写所见或所做,然后便是深刻(最好深刻到让人看不懂,否则人家不会肃然起敬)。也许初学者有一定的心理负担,建议先做如下练习:上街的时候,注意找机会扯开衣服,凑到路人面前,露出你排骨般的光滑的孩子似的胸膛,向着他直着嗓子吆喝几声:我的胸膛好饱满啊。直到你对此习以为常并乐此不疲就算大功告成了。
第四,写作场所。显然以厕所为最佳场所,我就是在那里顿悟的。写作时千万别有那种偷偷摸摸如同自慰般的趁兴而舞高潮迭起一泻千里的感觉,就是要便秘,便秘最好地体现了‘小说’的精神。另外就是生活场所。显然,在这一点上,民工具有先天性优势。如果你是经常出没于衡山路的什么吧的,靠,你都卖到能到那种地方快活了,还想干这种贱事情——虽然你有点小资的先天优势——不怕被人打得满地找牙,你!
最后就是点睛之笔了。时不时,就像很习以为常的——哪怕你没见过,也得去到广告上去找几个背下来,冒几个小资的词汇,比如某种咖啡,千万别是什么雀巢、麦斯威尔,那就太掉价了,至少也得是卡普西诺;而无论何时,你都要不经意地露出你对小资的藐视,尽管你自己就是小资——你也必须是小资。另外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孤独、要厌倦、要寂寞。当然,这也是小资的事情了。
下面是范文一篇,(因为时间关系,就先根据第二种写法所写,如果有人需要第一种的,请来信索取,一定效力。)但愿能给同志们一点启发。
死寂
在这个十坪米的屋子里我已经呆了四十八天另十二小时了,我默默地叹了口气,收回看着老式挂钟的目光。屋子里一张很大的床,床上堆满了垃圾。这是这个城市里的一张床,它放在我的屋子里,躺在我的身下。我总想,也许这个城市里不会再有第二张这样的床了,但它却和这城市是如此的相通,它总让我想起CrossBoy里昏暗的灯光,还有烟雾里一张张模糊的陌生脸庞。挂钟的针机械而无情地走着,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停下来。我只是躺着,躺在这巨大的床上,睡在这些垃圾旁边。静静等待,等待着腐烂。
窗外可以看见的是高架。每每到了晚上,重型汽车便会让我在这张宽广的床上摇荡。我爱这摇荡,在摇荡中我就会幻想。二十多年前我也是这样,无知而快乐地幻想。白天的时候,我会一动不动地坐在窗前。在高架和我这屋子中间是一片荒芜了的垃圾场,里面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时而也会有两只蝴蝶跑来寻找。我也曾这样地寻找过,在这城市,这个见不到星星的城市,我也许不是寻找星星的,但我从来也没清楚地知道过我想寻找什么,但我一直都在寻找着,不知疲倦地,即使在我白天坐在窗前还是现在躺在床上。我想,也许不会有人知道我想寻找什么,不会有人告诉我应该寻找什么,也许,知道我腐烂成尘的那一刻我才能明白。
夏日的余辉照到了我锈迹斑斑的窗台上。这红白不定的光芒,让我有种被威胁的感觉。我不喜欢光亮,但每天晚上我都会点一根蜡烛,不为别的,只为了能让飞蛾能找到方向。我看着它们在光明的边缘舞蹈,欢欣鼓舞。而我,将独自沉没于黑暗,拒绝着一切并在寂寞中获得快乐。窗户上暗红的锈迹像蜗牛般顽强地蔓延,直到窗外的墙脚。那里是青青的野草,还有浸蚀着墙脚的水塘。每天,无论是黑夜还是白天,我都会站在窗前撒尿。所以水塘无法干竭,窗前的草也特别的茂盛。我喜欢这种方式,喜欢这样来表达我对这城市的无比热爱和憎恶。这是我的城市,也是别人的,但只有我才能这样地表示,我快乐无比。
隔壁传来了炒青菜的香味。我的房间门口的垃圾里也堆有他们留下的黄了的青菜,腐烂着,翻开后,你或许可以找到一些小的白白的蛆,它们寻找着生长的要素,莽撞地游走,无知而可爱。右隔壁住的是对本地小夫妻,也许因为两岁的儿子又在渴求着一跟棒冰,他父亲在大声地吆喝着,还传来了巴掌落在光屁股上的清脆声。我心里麻木而悲哀,却在这皮肤和皮肤的接触声中感到了一阵残忍的快意。他儿子根本不像他,也只有一小半像他母亲。到是像我的房东。我躺在这床上,边想象着她和我的房东在我身下的床上翻滚的情形,边努力的自渎,此时我快感如潮。
左边住着的是一对乡下来打工的年轻夫妻,这时正听见那个妻子和他们的房东老太(住在他们旁边和我这一样大的小屋里)努力地用着上海话聊着天,口气里透露出自豪,而老太也充满着不屑。楼上杂喳的脚步让我心里一阵烦闷,下班了。是这时候了。我知道我从前的朋友情人,他们应该在喝着卡普西诺或是血腥玛丽吧,那些半透明的饮料——我更喜欢和苍蝇的亲吻,我爱它们!
我还一动不动地躺着。蚊子在亲吻我的皮肤,它细长的嘴给我刺痛的快感;我看见两只老鼠在床头性交,我的手还握着刚才的地方;流出的液体还发着淡淡的腥味,青菜还香着;一只苍蝇落在了我的鼻子上,厚重的热气还压着我难以呼吸;夕阳还照着,上海话还说着,脚步还走着,然而,在瞬间,一切都死寂了。
先这么着吧,虽然也有自己都不知道写了些什么的美好感觉,但自知水平有限,还请专家们不吝指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