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平庸的菊花茶
酸酸儿

　　中国的茶文化博大精深、渊源流长。于茶本身，亦种类繁多、数不胜数。然而青菜萝卜，各有所爱。在茶亦然。如铁观音、碧螺春、武夷岩、祁红等名品，多为风雅之士茶道中人至爱。而一些普通品种，因为价格便宜量又足的缘故，往往也是老百姓的福音。比如，菊花茶。

　　说起菊花茶，也许为品茶家们不齿。究其原因，往往是因为其身价低贱，寻常平庸之故。如果将各道名茶们比作精通琴棋书画的豪门闺秀，那菊花茶恐怕只能算作久居山林的农家村姑。她没有受过高等教育，不通礼仪音律，不懂穿作打扮，只知田间劳作；但她性情纯朴，温柔善良，村子里的人都喜欢她，爱和她聊天说话。或许几天没见到她的身影，邻里乡亲们心里还有些惦记呢。事实上，我对菊花茶的感情，也是如此。她温润滑爽，清香沁脾。在无人的夜里，燃一只香烟，双手捧着她，生活的宁静与简单，隐隐浮现。在这个时候，我或许会感叹，这平庸的感觉，也不错啊。

　　所谓平庸，虽不同于美，却也好过很多其它的东西，比如虚假、矫情。不巧的是，这些不好的字眼却要被我用来描述这部同名电影作品--《菊花茶》。

　　金琛的《菊花茶》，曾被誉为是国内很具实力的独立制片作品，中国首部国产"性爱电影"。广东省电影公司为此打出的招牌是：用爱情迎接新世纪--世纪爱情三部曲之一《菊花茶》。

　　昨天（也就是星期天），我看完这部片子后走出华侨城艺术中心的时候发现天空很阴，真的很阴。记得一位朋友在一首纪念海子的诗歌中这样写道："三月二十二日下午五点十一分／我想到海子／我很想写一首诗来表示我的一点意思／我开始想了／无人售票车说：车辆拐弯行人请注意／我看了一下外面／天阴了／刚才还是阳光灿烂春暖花开怎么就阴了"。当然，我并非怀着他那样的情绪。那我在想啥？我是在为中国独立电影的前途担忧？当然不是。其实，我只是有点儿沮丧。这沮丧一方面来自于我一周辛苦的期盼就此落空，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枯燥的日子又将在新的一周重新开始。

　　为了摒弃这沮丧的感觉，在之后的三个小时里，我和几个文学中青年在饭桌上大谈黄色笑话。笑话一个接一个，个个精彩，可心里的沮丧却始终犹如涓涓细流，源源不断，大有此恨绵绵无绝期的架势。所谓心病还需心药治，解铃还需系铃人。于是我开始回忆那个发生在雪域高原的故事：

　　铁路工人马建新经历过大的感情挫折，一直将内心冰封。有一次在培训班上，马建新认识了教课的女老师李卫华。两人因为共同的爱好：菊花茶走到了一起。但因为卫华是个严重的心脏受损者，他们被告知不能过正常的夫妻生活。最后，俩人还是决定结婚。婚后，他们努力克制着，一直没有突破禁区。一天，他们非常热爱生活的一个朋友突然去世了，建新和卫华悟到了生命的脆弱与无奈，而活着应该有更美好的生活。一个冰冷的夜晚，建新与卫华在荒漠的一间小屋第一次身体交融在一起了。

　　以上这段文字只是我转抄的影片介绍。这里我得老实地承认，我写不出这样的介绍，同时对影片中男女主角悟出生命的脆弱与无奈这一事实亦浑然不觉。但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这介绍是导演自己写的。如果有幸遇到这位导演，我想我们或许会成为朋友，因为我也感到了生命的脆弱与无奈，而且很强烈地感受到了。可对于这部影片，除了一声叹息，我还能说什么呢。事实上，这叹息还不止一声，是很多声。从影片女主角第一次出现时那段柔美的慢镜我就开始意识到不妥了。而后，男女主角在教室里吃午饭时身体距离的不断拉近，眼神如胶似漆般的你来无往，特定台词的多次重现，鱼化石的隐喻，无一不展露出导演技法的陈腐。高潮出现在女主角向男主角变相求婚一幕：由于女主角身体的原因，无法生育后代。于是她真诚地对男主角倾诉，不要因为她母亲的苦苦央求而答应他们的婚事。同时她也没忘了说男主角人很好，应该可以找到一个更加温柔美丽的妻子，并生一大群可爱的宝宝，只是这些宝宝要认她做干妈。最后，为了最大限度地打动男主角或者我们，她强抑心底巨大的悲痛，表情天真地询问男主角喜欢男宝宝还是女宝宝。好彩当时我前面一排的座椅后背上有厚厚的海棉垫，否则非让我磕出血不可。

　　除此之外，影片有很多让我们迷惑的地方。比如女主角因为心脏受损，一受刺激就会晕厥。这点在影片的前半部分，导演就给我们作了示范：男主角在女主角衣服上捉了一只虫子，并拿给女主角看，女主角当即乖乖地晕倒。可随着情节的发展，女主角似乎渐渐地硬朗起来。随后在她经历那么多次剧烈的思想斗争与情感挣扎，或者在医院目睹可爱儿童的病逝，或者突闻那个非常热爱生活的朋友的噩耗（当时她应该还不知道是谁出的事，也许出事的是男主角），甚至当她在一个好似《大话西游》里白晶晶自尽的那个悬崖边寻死觅活的时候，她依然没有晕倒。而当她清晨醒来站在家里的阳台上，男主角赤裸着上身从后面拥抱她的时候，她却晕倒了。由此我们可以得出结论：女主角并非惧怕突如起来的打击或者重创，她只是经受不住诱惑。可在影片的结尾部分，也就是在她悟到了生命的脆弱与无奈后勇敢地与男主角发生关系的那个夜晚，她居然，挺过来了。至于男主角，他也真勇敢，明知道女主角很可能会在他们鱼水之欢的时候不省人事，却也是照做不误。事后，当阳光从窗口照射进来，落到他们半裸的身体上。我分明看到男主角脸上满足的神情。我甚至隐约听到他在心底一遍一遍地念叨：Finally,Finally......当然导演也留给了我们想象的空间，TA并没有把数年后男女主角与一群健康宝宝在草地上戏耍的情景展示给我们。TA留了一手，并告诉我们：这是独立电影，你不要和好莱坞电影弄混淆了。

　　如此看来，这道菊花茶真还不能算作平庸。因为在我看来，这道茶或许应该这样炮制：男主角与女主角结婚后，因为生理上得不到满足，而矛盾、痛苦。他努力克制，他忍辱负重，他无时无刻不在灵与肉的缝隙中挣扎，然而最终还是难释重荷，离开了女主角，证实了柏拉图式爱情的不可能。这样的泡法，也许可以算作平庸。

　　或者稍微前卫一点，男主角与女主角结婚后，因为生理上得不到满足，而矛盾、痛苦。可是他实在是太爱女主角，不忍离开她。于是在同样也很孤独苦闷无法满足的岳母的多次勾引下与之发生了关系，最终东窗事发，家庭破裂，人员死亡。

　　或者更前卫一点，男主角与女主角结婚后，因为生理上得不到满足，而矛盾、痛苦。可是他实在是太爱女主角，不忍离开她。于是在岳母的勾引下与之发生了关系，最终东窗事发。女主角得知这残酷的真相后虽然痛苦，但也领悟。她原本就只能接受纯净的感情，并赖以生存。那些其他的，原本与她无关。而男主角与她的母亲都是健康的人，有着生理上的需求。他们的所作所为虽然触目惊心，却也于情可原。于是这样的三口之家形成了：男女主角继续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而男主角与岳母则继续肉体上的相互满足。他们彼此相敬如宾，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