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尚书屋文化月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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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虎三·大师如是说 1.帕斯捷尔纳克如是说 当日瓦戈医生在意大利首版后，我一直以"恶毒嘲讽社会主义革命、苏联人民和苏联知识分子的犹大"与"反对专制和暴力的斗士"两副完在不同的面孔出现于东方和西方的新闻、文学史话、评论乃至公共话语之中。今天当我以一种幽灵的身份，以飘浮在过去和未来的连接无穷时间的空间异物存在时，我深刻认识到自己所作的幼稚，认识到这些完全大相径庭的言论出现与存显的无知。政治与政客们有他们自已的逻辑和文化；民众及市井们也有他们可能的生活和庸俗的享乐，但是，一个真正的作家只能倾听他灵魂深处的呼唤，他只会以一个与自己灵魂真诚对话的言谈者存在，让他们幻觉成为某种庸俗成份的工具与让他们成为政客的黑色喇叭，这二者在存在的条件及语法中，并无本质的区别。只有当我以一种幽灵存在；只有当我以一个亡逝的陌生者向你们开口时，我才能真正而真诚地说：作为一位作家，只有你自己是最重要的！ 新世界的编委们，他们中有许多人在我倒霉之前，一直是我最为亲密的朋友，不仅如此，他们中的许多人一直是(甚至如今也是)我十分尊敬的作家、诗人。但是，正是他们，首先代表一种势力向我发起攻击，举起屠刀。他们作为诗人与作家的那份敏锐的直觉，使他们比不可一世的政客、鬼鬼祟祟的新闻检查官，更能准确嗅出作自己身边的朋友与同事身上的异味和反常。事实上，作为长期专业的编辑，作为同样写作的作家和诗人，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如何评价艺术品的优劣；他们不可能不知道什么样的小说才是真正的"传世之作"。但是，很显然，他们软弱了。他们在某种选择中，明显而积极站在了另面，这一面在他们的有生之年，也的确向他们提供了他们需要的显赫的地位；他们需要的满足虚荣的富贵；提供了向他们保证满足专制条件后所能得到的保护和特权，即使这种选择，使他们在完全清醒和自觉的状况中，出买了他们自身的灵魂、良知及真理。这一切并不完全怪罪于他们，要知道：在面对自身的私欲、名望和充满诱惑的富足、源于上层不可侵犯的安全保护以及面对自已的良知、人性及作为作家信仰的不可捉摸的灵魂这二者中，绝大部份的作家会义无反顾的选择前者，即使后者在他们的言谈、评论及作品中表现得比前者更为博大更为珍贵。人的选择和意向是多么矛盾，我知道这种矛盾是永存的，我并不要求所有的人都有勇气排队等着上火刑架，但是，至少，作为一名作家，他们应知道这种矛盾，他们应该有勇气把自身放置于这种矛盾中去思考人生、思考创作。 在今天，在我曾经生活过的这片土地上，作家和诗人们仍在为争取合法的权利而进行斗争。今天的俄罗斯，在表面的政治面具中，专制和暴君已成为历史，但是专制和暴君的影子仍无处不在。据我所知，在以"自由和民主"自傲的西方世界，作家和诗人们应有的那份属于他们自身灵魂渴求的权利也是残缺不全的----当他们面对商品和异化时，他们可怜的处境和我们并无二异。这就是说：在任何一种境况中，我们都不可能是孤立的。今天，当我们真正而深刻谈到俄罗斯时，我们就是在谈及世界。在这种广泛而宽畅的政治地域中，我的理解是，所谓"世界性"和"大师"这些全球性的声誉，并不是这个世界对我们的恩惠。一个时代、一种世界，哪怕出于自利的目的也会找寻自我适当的话语代言人，一位诗人和作家，可能不自觉溶入潮流也可以清醒充当这一角色，但，对于作家，他们今天的行动决定了他们未来的面容。一些伟大的作家和诗人，因为他们非凡的努力和斗争，非常荣幸地让"世界性"和"大师"这类水性扬花的娼妓向他们抛出媚眼献上肉体，从这个意义上说，是真正的作家和诗人造成与充实着"世界性"和"大师"这类幻觉的空洞名词。 我死后但仍存在，这种事实告诉一切与此相关的人和事，告诉他们或者它们，为文学、艺术、诗歌而献身是值得的。一个密探可能正把你登上他向肃反委员会告密的名单；一名文化教育委员会的官员也许正在为你的不合时宜而大发雷霆；一位你曾经最亲密的朋友也正在为是否与你划清界线而辗转反侧。这一切绝不能动摇你作为作家和诗人存在的信念，这种信念必会产生意义，而正是这种意义将使你永存。 当一个人面对与自己利益相关的事件表态是困难的，即使是自认为用灵魂进行写作的作家们。在我有生之年，因为我始终只用一种声音进行写作，我的生活充满着不公、压制和贫穷。没有多少人愿为我而得罪另一些。有许多人他们在那时用两副面孔生活，用两种声音说话，他们的名字频繁出现在我们自已和西方的报纸杂志上。这样的人在他们死后，人们不会记起他们真实的姓名，因为关于他们这类人，有一个更为好记和普遍的代称"狗"。 谢谢大家！我在天堂活得很好，我的一切作品在天堂都可以读到(包括我六岁时写的二十三首歌颂斯大林的打油诗)。在这里，人们只是为阅读而读书，并不进行任何争吵，这一点让经历了动荡的我有点失望。我的创作早已结束，我能告诉你们的也只有上面这些。我祝大家一切愉快，祝伟大的俄罗斯产生出更多深刻的异端。 2000.1.21上午
我在海边看见一艘破败不堪的海船，我痛苦地歌唱着它锈迹斑斑的铁锚；歌唱着它折断的船杆、撕破的帆布；歌唱着它空寂无人的凄凉与孤独。歌唱中我沉沉睡去，但，当我一觉醒来，我发现它已变成一艘相当现代的巨轮，它装饰着密麻的天线、来自美国的后现代金属饰品，穿着华丽的人们在上面聊着天、喝着法国的香槟、看着卫星即时传送的新闻。我顿时目瞠口呆。在我的惊讶中，它沉着拉响宏亮的气笛，缓缓驶向浩荡的海洋。 没有绝对民族的诗。只有朴素的诗与它的对立面：放浪的诗歌。我们不会忘记卡里奥塔基斯的"贡献"，他教给我们颓废、雕饰和对世界失望后的随意；他指导我们在游戏中不知不觉沉沦下去。如果他还有什么价值，那就是我们现在知道：做人和做诗是同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我们不能将它们任意分割、任意取舍。 如果四十年前，甚至更早，我追求时尚的先锋(而不是沉静下心来专心歌咏希腊)、追求当代许多诗人(特别是青年)热衷的美国式结构的探索或英国、法国式的语言实验，我不知道现在我会是何种面目，老实说，我甚至不知道我现在是否还是一位诗人。当我决定为一个民族，为她的历史、为她的文化歌唱时，时光证明我找到通向世界的大门，那些所谓的"先锋"、"实践"反而被历史的前行远远抛在脑后。 诗就是我们的生活，就是我们看清世界的眼睛和世界告诉我们真理的嘴唇。没有任何人可以拒绝诗歌，就像没有任何人可以拒绝空气和阳光。 读我的诗，听一种语言为你讲述它存在意义的故事，请忘记我，谢谢! 1999.12.10凌晨
二十世纪初的巴黎,一切就像塞纳河的流水：每天都有新的激动,新的内容洗涮着人们因度过十九世纪未而变得易常过敏的神经。世界博览会留在人们头脑中的印象是如此深刻，你要知道霍塞·阿卡迪奥·布恩地亚第一次看见"冰"的神态,你新会明白这种无限展示一种新的生命力而带来的一种全新的幻觉空间在每一个世界人身上的烙印和印象，那是一种近�"魔鬼附身"的深刻，足以动摇、改变一个人命运终生的念头。 当霍塞·阿卡迪奥·布恩地亚把手放在冰块上高声说到："这是我们时代的伟大发明"时,他其实是在说：愚昧包裹着的物欲是这个世界前进的动力。事实也的确如此,这个世界,这种世界,现今仍在两个世纪前世界博览会那种疯狂的烙印与印象指引下前进。 安德烈·鲁维尔在此事过后许多年还对我谈起它："那一切真是太神奇了,阿波里奈尔,那里展出的一切将比你我所有认知的诗歌还伟大得多!" "米拉波桥下塞纳河水�"，我的朋友们,我只知道最新的也容易变成最旧的。我当时头脑昏沉,不记得说了什么,但我的话肯定让安德烈·鲁维尔神情不快。但我怎能违背我的心愿去_'dd谈什么技术和机器，我只是一位诗人，一位喜欢喝酒并经常酩酊大醉在香榭丽舍大街的酒鬼，我用笔写下我内心深处的声音，我为什么要去奢谈一切更易消逝的东西呢? 没有一个人在我最为冲动和革命频繁的那段时间给了我所谓的指引和支持。在我死后,人们把一切尽能找到的形容词和当时文学(艺术)革命的动因强制性牵挂于我的身上。我和象征主义、立体主义、超现实主义，甚至未来主义等等话题，把我纯粹的个体写作说成是某些乌烟障�"运动"的产物,把我的诗歌生涯歪曲成了巴黎大街上买唱的小丑。我的确是一个不断否定自我并勇于探索的诗人，这一切的结果并不是因为我比别人走得快，而是因为他们热衷的那一切与诗并无关系的事和物，让止步甚至是倒退的他们产生出自已正在飞快前进的幻觉。拿破仑将军说得好：人多不足以依赖，要生存只有靠自己。 我当时的变化是多么的自然，我那时的忧虑也是多么的自然。忧郁使我成为诗人,而不断的变化使我成功。巴黎大街旁的枫叶是多么美丽，满地金黄的叶片，闲适的人流，灰蒙的云团，匆匆的汽车。在那段幸福的时光，我和这群人谈论绘画，和另一族人争论戏剧，象缺乏教养的下等人大声说话,声音振耳欲聋：象乞丐和社会渣滓般从一个酒吧喝到另一个酒吧。有几次，夜深人静时，警察主动走上前来，严厉责问我们：谁将你们放出来的?我们该怎么回答?不公和鄙视伴我终生，也有不少知已终生为我喝彩鼓掌。但所有这一切又能最终证明什么? 我和更多的人(如先我的波德莱尔,同时代的卡夫卡),被你们归属于和你们津津乐道并优越生活其中的那个世界对立的敌人和斗士,你们把我们作为神圣的镖枪及炸弹投向这个世界,你们却在其中尽情享乐放纵生存,我们为什么要你们这样虚伪的认同和总结?我们的斗争和痛苦,来源于我们的灵魂,而不是你们现在这个世界的背影,或者它的源头。烧酒麻醉了我的神经,却使我回到自我,当我清醒时,我就会知道,对于我,什么更为本质。 古典主义是什么?我不知道。莎士比亚对于他的时代是古典的吗?歌德的诗歌在他的时代是古典的吗?我只知道写作,知道在作品中不断注入新的东西。现在,我在回头看我的作品,感觉它们确实太古典了。我这样说,并不是在用一个我自已也拿不准的名词去搪塞什么,而是在说,相对于时光,艺术的前进和不断更新是一件让人感到多么美妙的事情。生命的活动因于细胞的新陈代谢,这是一个永无休止和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的生产,它的隆鸣是这个世间最渺小的声音,但它的产品却是此间最为伟大者。我不知道你们明不明白我说这话的意思：阿波里奈尔早已死去,但诗将永存,艺术将永存! 2000.2.22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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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1.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