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尚书屋文化月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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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 剧 场 石雕稻草人 １、未完成的剧目：隐性谋杀 我第一次见到那只蜘蛛时，她正躺在我的《蔚蓝诡计》上安逸地打瞌睡。她有个很大的肚子，相当大，大得不可思议，但非常的漂亮，我是说就蜘蛛来说，是相当的漂亮，她料定我不敢碰她，甚至还在太阳底下翻了个身，继续晒她油光发亮的后背。但即使是像我这样的老实人也有被激怒的时候，我"啪"地一下猛地合上书，她还来不及睁开她那双墨镜后的妙目就成了摊肉饼。我惊异于她身体内的水分之多，油汪汪的一片，浸湿了好几页，那几页就成了半透明的油纸，在太阳下有不计其数的光斑在跳跃，"嗤"的一声，着火,左眼的四根睫毛被烧焦。我打了个地动山摇的喷嚏。 叫桑的女人来找我是在两天后，美丽的女人叫桑。门开了，她站在狭小的角落里，阳光照耀不到她，她带着很大很大的墨镜，几乎遮住了半张面孔。"你好，我来找我的蜘蛛茉莉，她在你这里已经有两天了。宠物不应该离家这么久我是说作为一个宠物这实在是有点过分。"等等等等，你在说什么？茉莉？蜘蛛？宠物？"没错，我有一只宠物蜘蛛，我叫她茉莉，她在你这里已经两天没有回家了，我来是要带她走。"我想到了那只被我压扁在《蔚蓝诡计》里的长腿蜘蛛，难道……哦，是的是的，有一只蜘蛛，名叫茉莉的蜘蛛，她就会回家的，她只是出来散散心而已，你知道的，只是散一散心。我在说什么�"那好，我还会再来的。" 叫桑的美丽女人下楼。身影细长。 我没有想到杀死一只蜘蛛会给自己带来这些麻烦，这城市里每一分钟都有无数的蜘蛛被拍死捏死踏死变成一滩污渍一缕灰尘，从来没有人会去在意这些，但是我杀死的却是这个叫桑的美丽女人的宠物。她叫它茉莉。她来找她的茉莉。 那是一只很完美的蜘蛛，腿又细又长，肚子是凸起的一个圆球，浑身油光发亮，邱白你知道吗？那是我见过的最完美的蜘蛛了。邱白哦了一声缠了上来，我说别闹，你不知道，那其实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蜘蛛，可我分明觉得那是个女人，她戴着一副很大很大的墨镜，几乎遮掉了半张脸，她在晒她的日光浴，这本来和我不相干，我杀死她完全是因为她激怒了我，你知道，是她的蔑视激怒了我。邱白有些心不在焉，拿辆玩具汽车在我身上划上划下。他宝贝儿子的玩具汽车。那个女人，她来找她的宠物蜘蛛，可是蜘蛛回不去了，蜘蛛被我杀死了，她还会来找我，这可怎么办？怎么办？邱白抱起我�"傻瓜，蜘蛛就是蜘蛛，哪有什么的女人，没有人会拿只蜘蛛当宠物的。"可是邱白，你不觉得，你难道不觉得……这房间里有东西一直在，在看着我们？邱白一下子没了兴致，顾自睡去，这一天他不到12点就匆匆赶了回去。 邱白走了以后我睡不着，打开唱机，"一位署名为桑的听众为知道她姓名的朋友点播一首达明一派的禁色……窗边雨水拼命地侵扰着安睡……爱本是无罪请关上窗……无需逃走……就此消失这晚风雨内可再生在某梦幻年代……"我点了支烟，烟雾从我嘴边挣脱上升，编织出一张灰色的网，琐琐碎碎，像极了丛林早晨新鲜的蛛网。 《蔚蓝诡计》的那一页已经被烧穿，洞眼似乎还在继续扩大，周围是一圈焦黑的纸屑，稍稍一碰，它们就飘零到空气中，充满了这间邱白送给我的拥挤而又空洞的房间。你不觉得这房里有一双诡异的眼睛在看着我们吗邱白？眼白是黑色，而眼珠是白色的眼睛。 桑持续不断地出现，"我找我的茉莉，她是我的宠物，她该回家了。"是的，茉莉该回家了，她会回家的。 渐渐地我发现蜘蛛是一种很可爱的动物，如今在这城市里我最爱的就是蜘蛛，美丽的危险的蜘蛛，它们远强于药物依赖者臆想狂精神病和自闭症患者，在角落里它们进行着安静的杀戮。可我想到我曾经残忍地杀害了一只蜘蛛，她在我的《蔚蓝诡计》上悠闲地晒她的太阳，她本应该和我相安无事，但我看不惯她一脸满足的样子，在我看来她的出现侵犯了我的存在，于是我把她压在书的中央，它成了滩油汪汪的肉饼。两天后，一个叫桑的女人找到我，她说我知道你把她藏起来了，你把茉莉藏起来了，虽然你也喜欢蜘蛛，但茉莉是我的宠物，你必须把她还给我。 茉莉是她的宠物，但她已经死在我的书里，我不能告诉她我把她的茉莉压死在我的书里，于是我将《蔚蓝诡计》藏到身后，我说，哦，是的，你的茉莉，是你的宠物，我会将她还给你的。 现在我开始坐立难安，桑又要来拜访我了，我有预感，她有种很奇怪的味道，当她离你还很远的时候你就能闻到那股味道，她会说你该把茉莉还给我了。哦，是的是的，你的茉莉。可我拿不出茉莉还给她，这个叫桑的女人。天知道，一个叫一只蜘蛛为茉莉的女人，尽管那只蜘蛛是那么那么那么的美丽。桑说你还我茉莉，她是我的宠物，你必须把她还给我。 邱白说你醉了或者你就是想得太多了，我会和你在一起你相信我，我就要离开她了和你在一起。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我问邱白，邱白你妻子叫什么名字？"桑莫莉。通常她会让我叫她桑……" 现在我陷进了彻底的混乱，唯一可以确定的事实是，美丽的蜘蛛茉莉死于一次隐秘的谋杀。 2、未完成的剧目：城市爬虫 一天早晨，格里高尔萨姆沙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甲虫。 现在你将耳朵凑过来，我将告诉你有关于我，我们的事实。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苏消的？没有？真的没有吗？我是说你应该听说过苏消，苏醒的苏，消灭的消。怎么？是不是有点印象？我早就说过你应该听说过他？那么邱白呢？方东呢？你认识史努比吗？呵呵，我只是开个小小的玩笑，谁在这个段落中都不重要，我们都没有姓名。 很久以前我曾站在麦田中央，麦田就是我的城市，每一幢建筑每一簇成熟的麦子，它们意气风发地张扬在空气和阳光里，只有在黑夜降临的时候才垂下它们高贵的头颅。而我的影子从背后抓住了我散落在风中的头发，它亦步亦趋地向我走来，穿透了我的身体。无数个你在我周围旋转奔走渐渐消融在薄雾中。你的眼睛出现在他们中间，我疯狂地向我的城市奔去，但是连它也渐渐地消融，消散在空气中，而我只能对着影子大声嚷着"我被袭击了，我被黑夜袭击了。"拥挤的金属麦田。 我不允许你害怕，你必须要和我走下去，别怕，我会握你的手，我的手坚硬如铁你的手寒冷似冰。现在，现在让我们一起步入这城市的地下，这里聚集着臆想癫狂症患者、药物倚赖者和行为艺术家，他们带着阴暗晦涩的表情直盯着我们，他们的眼睛异常明亮，在黑暗中闪耀着湿腻腻的光辉，像极了一只只饥饿的鼹鼠。别去看他们。 我们有一双翅膀，好好利用它，我们飞起来，飞起来，现在我们可以来好好地仔细地看看我们的城市，这个巨大的构成，矩形的，平面的，充满棱角的，在阳光的指引下，它像个巨大的罗盘不停地旋转，旋转。两个百无聊赖的骰子。 我想让你认识一个朋友，这个朋友在我认识他之前就已经死了，躺在了路上，但我想你应该去认识认识他，他说生活是他的癌，而青春是药，当有一天他发现事实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的时候，他就再也不愿意站起来了。现在他躺在不知何处的黑洞里，而我怀念着他，就像我们凝视过去的视线，漫长而忧伤。现在你需要去认识他一下吗？或者我们来听一首歌。Californiadreaming，喜欢吗？它出现在我疯狂迷恋的《重庆森林》中，点一点头，我就会和你共同起舞。 现在我要回家了，我在找回家的路，双手紧紧地抓着楼梯的把手，再也不松开了，我不知道它会通向哪里。而我们的生活是多么多么多么多么多么多么多么多么的相似啊。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我始终坚如磐石。 在这城市里我很矛盾很不快乐但我很幸福也许只是因为我感到实在。城市在我身后慢慢合上它厚重的大门。我知道会在这里死去，我知道，尽管我找不到过去看不清现在，但我还是能预见将来，我别无选择，你也一样。 该说什么了？我不知道怎样结束，那就这样吧，别说再见。 3、最终完成的剧目：裸体 当我取出那卷录影带时，我终于告诉自己金吗泥是永远不会回来了，她在满屏幕的雪花中渐渐隐去，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子，她在仰望着天际，而我仰望着她。 金吗泥是个值得怀念的女人，是那种失去之后值得你去拼命寻找的女人，所以我决定去找她。一想到在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里都可能蜷着我美丽的苍白的金吗泥就一阵莫名的兴奋。她失踪已经有两个月，而我像个神经质一样游走在这城市也已经有两个月。 晚上，坐在和金吗泥一直去的STONE'S酒吧，想到我面对的是如此茂盛如此强大的一个城市，如同一个万劫不复的复杂迷宫，我还能找到我的金吗泥吗？STONE'S里有大块大块的石头，它们或狰狞或安静地蹲伏在一边，有的充满杀气有的直叫人亲近。我觉得我现在陷入了一个了无头绪的境地，我该从哪里开始寻找我的金吗泥？ 一个花团锦簇的姑娘靠了过来，"看来你需要帮助"，她说。 "不，亲爱的，我不需要。"我抚了抚她的头发，细密得像缎子，"哦，那好吧，不过我想你会后悔。"她站起来扭头就走，她的头发确实很美丽，腰身也细得恰到好处，还有，等等，她亮光光的背心上分明闪耀着几个字：我知道你在寻找金吗泥。 "嗨！站住，我说小妞，我们得谈谈。"我走过去拉住她，她差不多和我一样高，"刚才我可把你当成那种人了。你是金吗泥的朋友？" "哪种人啊？"她眼睛一斜，"你知道，主动和单身男人说话的女人十之八九是做……" "得了，我是又怎么样？"她可真是个容易生气的女孩。 "听着，小妞，我可没功夫跟你在这讨论你的职业问题，我只他妈想知道金吗泥在哪？你背后那句话是他妈的什么意思？" "哦，是这！"她一下子倒兴奋起来，亲热地勾了我的手。这个漂亮的小妓女。 "你是说，你也在寻找金吗泥？" "也在？"我感到很奇怪，"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没料到除了我之外还有人会去寻找金吗泥。嗨，我说你到底认识她吗？" "不，只不过我有一个朋友，你也知道，我朋友很多的，"说到这里她笑了一下，露出两个大大的门牙，给她的脸增加了几分幼稚可笑的神情，"我那个朋友是个艺术家，你知道，这城市里有很多很多的艺术家，他们留着漂亮的长发，他们都有瘦削的脸颊，他们昼伏夜出……" "够了，我可不想知道什么破艺术家的事，你快点说金吗泥！"她有的时候真叫人不耐烦。 "哦，是的是的，我就快要说到她了，那个叫金吗泥的女孩，人人都爱她，她也是其中一员，我朋友说她是个人体艺术家，人人都要去找她，我是说人人都找金吗泥。"我知道金吗泥是个不错的人体模特，但她的这段话让我很迷惑，我催她快点往下说，"是的，是的，你可真是我见过的最性急的男人了。" 她冲我一笑，要了杯可乐，慢慢呷进喉咙，"说实在的，我可不认识什么金吗泥银吗泥的，我也不知道那么多，好象人人都在寻找金吗泥，我也不知道你们这都是怎么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去寻找金吗泥。" 我有些失望，看来她是真的不知道金吗泥的下落。"等等，我记得我朋友说过他们正在酝酿一出戏，一个艺术行为。" "行为艺术？" "哦，是的，没错，是叫行为艺术。" "可那跟金吗泥有什么关系？她也是其中的一员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是再也想不出与此有关的记忆了，我朋友的T恤上印着这句话，离开他身边的时候我的背后就多了这么一行字，我什么都不知道，这可真奇怪。"她急急地说，"可是，这句话读出来真的非常好听，不是吗？我知道你在寻找金吗泥我知道你在寻找金吗泥我知道你在……" "嘿！嘿！"我不停地摇晃她，但她似乎陷进了自我的世界中，只是一个劲的重复着那句话，我知道你在寻找金吗泥。 我离开STONE'S的时候发现所有的人都在念念有词着，金吗泥金吗泥金吗泥……我的脑袋都快要炸开来了，我急急地逃离那里，出门的时候差点撞上一个人，他猥琐地蹲在门前，抬头看了我一眼，冲我会心地一笑，凑过来用一种近似耳语的声音对我说"我也在找，寻找金吗泥，和你一样……"我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胸前赫然印着几个大字：我知道你在寻找金吗泥。 可笑的是现在这城市里人人都在寻找我的金吗泥。金吗泥是谁？ 金吗泥说你为什么不去听老柴的D小调小提琴协奏呢？你可以从那里听到你想听的一切。她沉默着静立一旁，垂着头，双手紧贴着大腿外侧，肩膀高高耸起，漂亮的乳房垂搭着，她身体的边缘勾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弧线，就像几小时前她站立在半米高的简陋的台子上面对着很多很多的艺术家。她是个业余的人体模特，她的身体像她的眼神一样柔软，人人都爱她，她也爱人人，在最最柔和的光线底下，她尽情舒展着自己，并且把自己雕刻在一张张空白的画布上。她以为这样就得到了永恒，而我认为确实如此。 金吗泥是个学医的人体模特，或者是个当人体模特的学医者，这都不重要，她时常会拿出她的听诊器在我胸前游来移去，那个时候她的头发会散落下来遮住她的半边脸，她的脸型很美，下颌是道完美的抛物线，而我注意到她的眼睛，即使在直视你的时候，焦点也是凝聚在你后脑的某一个地方，这使得她看起来很有点直透人心的威慑感。看着她我才能意识到自己有多么的不了解她，我是说她始终游离于我。我会死于艺术，她说，方东，有一天我会死于艺术，到那时你要慢慢找我好好怀念我。这是她失踪以前对我说的倒数第二句话，然后她说，这舞台小得我都不知道该站在哪里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除了守株待兔在STONE'S等着那个年轻的小妓女外无事可做，第四天，终于让我看到她在吧台前直冲我挤眼睛。她告诉我她的朋友叫小毕，是个画画的�"不过你是找不到他的，你永远也无法找到一个艺术家，你明白吗？你无法真正找到他们，即使你就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也可能随时消失，凭空消失，啪的一声，或者连声音都没有就不见了，总之你没法找到他们。"她可真是个疯癫的唠叨鬼，我抛下她，临出门前回头冲她大声说"嘿！你真他妈的有点像金吗泥！" 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到那个叫小毕的艺术家，我想到了赵可，他熟悉这城市里10%的人口，而据说那10%人口里200%都是他妈的艺术家。我找到赵可，他是个疯狂的摇滚乐爱好者，你可以在任何一个U-STAR酒吧有乐队演出的夜晚找到他。 我找到赵可的时候他正激动无比�"操！操他妈的视觉系！U-STAR！我敢打赌来这的90%都是他妈的傻逼，他们光为了看他妈的视觉系！" 我从后面抱起他。"嘿，兄弟，好吗？" 他回头一见是我，笑成了一朵花。"嘿，我说老方东，可真把我给想死了。" 他一边不停捶着我胸口，我可真受不了他娘娘腔的时候。 "怎么？又不爽？" "操！说起来就他妈的生气！不说了，操他妈的视觉系！" "赵可，我找你……" "我跟你说方东，我要是有钱了，开一爿U-STAR，不管是谁，只要是真的喜欢摇滚乐，我是说真正的摇滚乐，你知道，可绝不是什么要命的伪视觉系，只要你喜欢，给我10块钱，不，不要钱，没错，我要的就是那么个地方。" 我打断他，"嘿，我说你认识小毕吗？"我冲他大声嚷嚷着，U-STAR每晚都是这么吵闹， "谁？你说谁？"赵可把头偏过来，他喝多了点，表情像极了傻透了的加菲猫。 "我说小毕，小--毕--，你认识吗？他是个画画的。" "哦，小毕……"赵可用他那颗蠢脑袋冥思苦想起来， "是的，小毕，小毕。"他点点头， "怎么？你认识？他在哪儿？" "哦，不，不认识。" "那你他妈的点什么头？！"我有点恼火。 赵可搭过来，"你还是老样子啊，火气贼大，这么容易愤怒。我是说我不认识小毕，但我想你可以在大鲁的画廊里找到他的画，我有那么点印象，很早前我在大鲁那看到的几张人体习作，好象就是个叫小毕画的，大鲁还说过他非常的有才华，是个他妈的真正的艺术家。" "是吗？人体习作？"我觉得金吗泥的失踪一下子变得明了起来，肯定和这个叫小毕的有关，据我所知，金吗泥是个业余的人体模特，而那个叫小毕的又正好是个画人体习作的操蛋艺术家。 "你不喝一杯吗？"赵可问， "不，我现在就去找大鲁。"我站起身，突然发现赵可那件硕大无朋的T恤上赫然印着金吗泥的人像，裸体人像，她摆着个奇怪的姿势，米开朗琪罗被缚的奴隶，金吗泥的眼光落在画面外遥远的天际，被缚的女奴隶。我刚想问赵可他从哪弄来了这件该死的T恤衫，可他早晃晃悠悠地冲到台上，夺过那个漂亮的视觉系主唱的麦克风开始大唱特唱起Nightclubbing，伴随着如同机器人一般僵硬的踏步动作。而台上台下所有的人都带着金吗泥那种被缚的迷茫神情向上仰望着，这城市真是奇怪透了，我不知道金吗泥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物，人人都把她印在身上，人人都在寻找金吗泥。奇怪透了。 "你喜欢这些画儿吗？"我没发现身边何时站着个女人。在此之前我翻看着小毕的一幅幅人体习作，很意外的，我并没有在其中找到关于金吗泥的那张，被缚的金吗泥，就画风来说，我确信它出自这个叫小毕的画家之手。它和摆在我面前的这些作品唯一的区别是，这些模特都没有脸，小毕没有画上她们的头，所有的作品都是对颈项以下部分的描绘，她们也都摆着形形色色最奇怪最叫人不可思议的姿态，但没有一个是我的金吗泥。 "哦，是的，我是说，我并不很懂艺术，尤其是画，你知道，但我确实很喜欢它们，怎么说呢，它们……都很特别。" 她笑了起来，一口白牙在黑衣的映衬下发出慑人的光辉，"谢谢，作为这些画的作者我必须对你刚才的夸奖表示感谢。" "作者？你是说，你就是小毕？" "没错。很多人都叫我小毕。" 我没想到小毕是个女人，其实我又早应该想到，一个男人不可能画摆出那些姿势的女人，或者说一个女人不可能摆出那样的姿势给一个男人画。 "我在找金吗泥，你认识她不是吗？" "没错。" "她也是你的模特之一？" "也没错，不过更确切地说，她是我的朋友，我们有很多朋友，我，金吗泥，朗世，Pitt，旁左，日本人松子，很多很多。" "你知道，我也是她朋友，她失踪两个月了，我很爱她，这两个月我一直在找她，现在我只想知道她在哪。" "我知道你在寻找金吗泥，这城市每个人都在寻找金吗泥，不是吗？我想你应该知道。"小毕直盯着我。 突然间我感到很迷惑，无法解释眼前发生的一切，这阵子我遇到太多太多的怪事。"是的，每个人都在寻找金吗泥，他们穿着印着她名字和人像的T恤走来走去，金吗泥成了人人都在念叨的单词，我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感觉金吗泥已经不再是金吗泥，我的金吗泥不是一个简单的符号，可她现在就是，她究竟是什么？" 小毕点了支烟盘腿坐到地板上，她是个抽烟姿态很美的女人。 "我唯一画过的有脸的模特叫金吗泥，我记得她，她有个完美的身体，完美到可以在我的画架前按照我的意图扭曲成不可思议的形状，但就连这样一个完美的身体也无法掩盖她那张表情生动的脸，她是个被缚的女奴隶，你知道我们叫她什么吗�" 我接过小毕递过来的烟，也坐到地板上，现在我们面对面了，她并不看我，继续说着。 "最佳女主角。我们叫她最佳女主角。很可笑的名字是吗？有的作品就必须要有她来才能完成，她是个艺术家，一个人体艺术家。"她顿了一下，"知道朗世吗？他曾经完成了一个叫空心人的作品，他在胸前身后挂了两面特殊的镜子，利用光学原理，人们看到的就是胸前有个巨大的空洞的'空心人'，还有Pitt，他焚烧了500颗脱落的牙齿，旁左和松子，他们是一对恋人，他们作品的名字叫东京屠杀……" 小毕孜孜不倦地说着，迟迟没有提到金吗泥，我打断了她。"可我只想知道金吗泥在哪里，我不懂欣赏艺术，尤其是这些行为艺术，我只想知道金吗泥是不是还会回来，她会吗？" 小毕伸过手来摸摸我的头，好象我是一只他妈的宠物，她的手长得不可思议。"别忘了，金吗泥是我们的最佳女主角，别忘了。" 半个月后我收到那卷录影带，没有署名。 画面开始，雪花过后，行为艺术第三章。 城市街头。人人面容晦涩目光呆滞，似乎要在空气中寻找着什么。 小毕。在树上作画。在每一片树叶上画一个没有脑袋的奇怪人体。 两个男子。面对面紧贴着走路。他的头搁在他的左肩上。他的头搁在他的左肩上。步伐异常和谐。 左转。右转。前进。后退。 …… 金吗泥。裸体。裸体行进。 人人都看裸体的金吗泥。 我知道你在寻找金吗泥我知道你在寻找金吗泥我知道你在寻找金吗泥我知道…… 寻找金吗泥的方东。T恤。小妓女赵可大鲁形容猥琐的男子。微笑谢幕。 …… 人群围绕金吗泥。 被缚的金吗泥。 金吗泥仰望天空的眼睛…… 裸体被缚的金吗泥。奴隶。 行为艺术第三幕。总长18分53秒。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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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1.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