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发明了自己的道德吃掉母猪和她的猪崽 【yvonne
::
 

 

  天气实在是太热了。

  专程买回来的卤排骨,吃一块就搁下了。胃口不好,自然是要怪天气上头的。然而烈日下奔走的挑夫、民工还是吃得很香的样子,不免又私疑是否自己的小资情绪作怪。

  有段时间,一直想要素食。看到乡下送来的大阉鸡,就叹息人家被割掉的卵蛋,又可怜一群母鸡要守寡,进而关怀至鸡仔、鸡蛋 ……,鸡他一家人都丧于我们的口腹之欲,于是闻到鸡味就想吐,母亲一则苦我瘦二则怒我不欣赏她的厨艺,便也横目相向。如是,月余下来,莫名卷入公司的人事争斗,顿时气冲牛斗,胃口突然就恢复了。无肉不欢,撕咬间更有股恶狠狠的劲:我不吃你,你便吃我!

  以后也还时不时想起素食的美意,却没有最初那么坚持了,红肉不吃白肉还是要吃的,不吃肉也是要吃荤油的,至少闻个腥。转个弯子,吃动物与吃植物区别又有多大,米饭还不是人家他稻子的儿孙吗?生物链本来如此,一环食一环,一物吃一物,倘若有天都不吃了,象某报道说的某地打狼不打兔子,农作物都叫兔崽子们糟蹋了,反倒破坏了生态平衡。

  “食色性也”,这是一切物种繁衍的物理。

  后来物理中分出了天伦了,“虎毒不食子”,牺牲个体保存集体,有些东西吃不得了;再后来天伦分出了人性,不能吃的就更多了。 人肉吃不得,吃了是兽性不是人性,珍禽也吃不得,吃了是破坏环保。惟本性难移,虽高等仍是生物,动了吃的想头还要竭尽法子去吃,嘴上说着不能吃的,安上名目就不同,照吃不误。“大
义灭亲”者,是吃的父兄同胞,“胡虏肉”是吃的竞争对手,回回不吃猪肉,也有教派不吃牛肉、鱼肉的,反正准吃的、不准吃的都各有名堂,人在这一堆名堂里长大,是所谓有道德的人。究其实不过是在欲望与喜好之上铺上餐巾、围个口水兜、放条抹油嘴的小手帕,以吃得方便,免得自打嘴巴的意思。

  这内中尴尬我们自个是不说的,渐渐就忘了,及至后世更昂首挺胸吃起来,吃得的固然名正言顺,不吃得的也有个计较,吃了不该吃的要给个过得去的说法,实在没得说的就偷偷摸摸吃罢。反正是不能没有名堂就吃,须得摸黑吃的绝不能挑着亮光处吃。

  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者,总归有苦头尝。远有下半身,近有“情色大赛”。

  果然,前两天就有e先生在坛子上发话,曰:“道貌岸然的北大新青年,居然举办了情色诗歌大赛,粗略看了一下,果然是些‘下半身文学',不禁觉得人心不古。对北大的情色品味如此低下,感到悲哀。不要以为A片就是性爱了。当你看腻了A片,你再想想吧”,话及那个“道貌岸然”的道,大约指的也就是这个道道罢。e先生又曰,“遂将自己的几首陈年老诗,贴出来以示不同的声音”,云云。

  观e先生亲示的“陈年老诗”,果然就是“此处省略A片……字节”的E片典范。

  e先生的苦恼我不是不能理解,e先生的作品也还可以欣赏,明知大伙在ABCDE片下干的都是A片的勾当,我也不是有意要揭人老底于亮光之中。只是e先生颇有“我吃得的才是道德,我不吃的就不道德”之意……

  写到这里,有友严责我,“干脆你就骂他虚伪好了,干嘛拐弯抹角的”,然而e先生虚伪与否并不是我写这篇文章的目的,我真正想谈的还是创作中看世界的问题。

  我翻到希尼在1971年《听者》中写下的一句话:“每个人以不同方式发掘了他们与那头吃掉自己猪崽的母猪的关系”,我同意,然而这还不够,我想要说的是:“每个人都发明了自己的道德吃掉母猪和她的猪崽”。

  吃了,还自翊是有道德,并且以己身吃的道德裁夺他人吃的道德,而完全不自省,一如e先生般自得,“人长个脑袋干什么?

  如果只能动物式的看待问题。如果非要经历一个阶段,那末也要提倡一些什么”,--这个看似冠冕堂皇的世界,是大家眼中的正常世界,然而在我看来却有着无比的荒谬性,也是最令我最悲痛的地方,它是我想要反映的唯一现实。

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尚书屋文化月刊※ 第六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