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尚书屋文化月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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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丑石来大连看日本房 来自不同城市的朋友聚到一块儿，不免要夸一夸自己的城市，用自己的长处去比人家的短处，率真的可爱。有一次，我与两位朋友聊到城市民居。他们一个来自北京，一个来自上海。我靠儿！北京的四合院，上海的欧州建筑，神侃海吹，简直就没我这个大连人了。 等他俩说累了，语速减慢，我才有插话的机会。我说，"聊别的，我也就不说了，聊民居，房子，你们得听我的。真正够品位。够规格，够数量的城市民居在大连。这么说吧，现今那些公仆大款才能享用的别墅豪宅，大连最普通的市民在上个世纪四十年代就已经一步到位了。" 他俩哑然。 我一笑，"这话听起来很玄，其实你们到大连转一圈就会对我心悦诚服。我所说的那些日本房，曾经遍布大连城市四区，连同广场街道，构成城市的基本格局。即使这些年旧房拆迁的动作很大，仍有许多保留了下来。有平房，有二层，还有少量三层的；有带阁楼的，有带地下室的。连烟囱的造型都那么讲究实用而富有变化－－－ "再说了，你的四合院算什么城市民居？仅仅是农村老地主把房子盖在了一个叫北京的地方而已。除了民族的，其它诸如舒适采光隔热防潮等等现代城市化民居所应具的条件都不具备，实在不足道。北京是座古城，皇宫也有五百年以上的历史，但直到１９１２年清帝退位，宫里的上水下水都是肩挑车拉沟里泼，更不用说民居了。有人说北京是大几个号的村庄，不过分。 "上海与北京不同。且介亭留给你的遗产之一便是大量雄浑状观的殴式建筑。这些从材料到结构至今仍然能对我们的视觉构成很大冲击的建筑物鳞次栉比，慰为壮观。不过，很明显，商业用途的建筑物居多，民居性的很少。上海人又多，轮到普通市民居住的微乎其微，几乎为零。能真正代表上海民居的建筑应该是被你们上海人称为弄堂的那种七十二家房客的建筑。倒是有主卫客卫之分。两马桶而已。农家肥的味道盖过了名媛贵妇的香水味，'东方巴黎'有点勉强。 "大连的日本房就不一样了。数量多，质量高。而且自１９４５年开始，我们就陆续搬进住了。" 这些洋房为什么如此优雅漂亮？那是因为当年鬼子把大连当他们自己家那样建设，甚至投资力度远远超过了他们国内的一般城市。为了使的大连"国际化"，小鬼子拿出了他们"开国""西化"所学来的全部本事设计建造这些房子。地大物博人口众多的中国的人力物力随便他们使唤，加上手提马棒的日本监工不好胡弄，发现"豆腐渣"可就"死了死了的有了"，如此这般，盖出来的房屋能不好吗？对鬼子来说，只有条件更好，标准更高，才能吸引国内的鬼子过来定居。从小我听老人讲，他们想把大连建成第二个东京。这些龟儿子，他们说了算了！ 大连的日本房都有地板和天棚，而地板和天棚又都开设透气窗。夏天打开，透气凉快，穿堂风在地板底下和天棚顶上走，不伤人又不伤木头。冬天关上，上下又多了个保温层，中间火墙再一烧，既安全又暖和。后来换成水暖，就更方便省事了。日本房有自来水和下水道。这事现在看来没什么了不得，当年可挺稀奇。更别说那令许多外地人惊羡的煤气管道了。厕所作为一间房间设在屋内，而且还有单独的小便池子。更腐败的是，一户至少有一间洗澡间。当你看到日本房的房顶上竖着不只一个烟囱时，不要以为是多余无用的装饰。个个都有用，火炉取暖的，壁炉用的，当然少不了给浴盆加热的。浴盆镶在一个水泥台里，台下面是加热的烟道，而炉子设在洗澡间的外面，象火墙的炉子一样，既讲究卫生又避免一氧化碳中毒。小鬼子侵略我们，我们搞统一战线，团结全世界进步力量打败了小鬼子，给小鬼子上了一趟战争哲学课。但小鬼子留下许多东西，包括日本房，也给我们上了一课。直到今天这一课也没有讲完，只不过内容从家电到汽车不断变化而已。如果我们头脑清醒，就能从中找出小鬼子瞧不起我们的理由�"知耻而后勇"，用此种文言文讲话的中国人，不也曾给日本人上了几百年的课吗？ 日本房造型各异，几乎一户一型，鲜有相同。偶尔有一模一样，那是为了达到某种整体效果而有意为之。单单窗户，就有方有圆，有突有凹。窗框木质为多，也有少量铁制的。磨砂玻璃的花纹图案更是千变万化，数不尽的丰富。 日本房说是日本房，其实有一些是俄罗斯房。因为大连市最初是由俄国人在一个叫青泥洼的小渔村上建设而成的，从1899年还辽开始，到1905年被日本人打败，俄国人基本上构画出了大连的雏形，当然也就留下了不少漂亮建筑。从整体上说，俄罗斯房比日本房更正宗一些，体量上也高大的多。胜利桥北的那座著名的哥特式小楼就是俄国人建造的。此楼的设计师是德国人，不知与包豪斯有没有关系。
我的小舅就是一位爱在日本房中寻梦的人。他１９４６年出生，生在日本房，长在日本房，结婚生子在日本房，现在下岗了，下岗之前，他搬进了楼房。旧房子拆了。一段时间，他象受了重大刺激，"别拆。留一些吧。多漂亮呀。留着更好。"似乎在从不同的角度以不同的身份论证日本房不能拆。小舅年轻时是个孩子头，常带着我们玩。日本房本身就是个大娱乐场，我们爬天棚，钻地板洞，同时希望能找到指挥刀或歪把子机枪什么的，手雷也行。遗憾的是一样也没有，别人找到过，我们没有。我曾在地板洞子里找到过一本电工手册之类的小册子，对上面的日文里夹着中国字，纳闷了好一阵。
我故意逗小舅，揭他的老底，我说，"你忘了，洗澡间的澡盆是你砸的呀！你结婚打家具的木料是从地板和天棚拆的！你－－�"
穷便盖不起房，盖不起房只好把一套日本房分给三户四户甚至十户八户人家住。那么有人把洗澡间和厕所改造成卧室也就再合理不过了。再把前后院的花拨了，给鸡窝和仓库让位置, 完成对日本房的社会主义改造。我们现在所能看到的，大多是这些有中国特色的日本房。只有那些高干住的房子，才基本上保留了原样，听说还包括内部结构，拉门地埔等等。还是人家公仆！连回家睡觉都在为保护这个年轻城市的"古迹"作贡献。只是有一些，为了能跟上潮流，把原本朴素的红砖石灰木条组成的罩面全部贴上铮明瓦亮的马赛克。这种驴唇不对马嘴的献媚使它们看起来象农村先富起来的朋友们建造的豪宅，整个调子给毁了。 这些年搞开放，我们似乎阔了许多，除了买车洗头就是盖房子。城市变成了个大工地。令人欣慰的是，阴差阳错，仍有不少的日本房堡留了下来，与有轨电车一道，构成大连的特色风景。 甘井子区圈里那一大片日本房较为完整地保留在那里。它是大连化工厂的家属区。国营厂日子不好过，没把这块地卖了，说明管理层中有高人。圈里的日本房称不上豪华，但集中，而且纯净，几乎不夹杂火柴盒。圈里是个圈，建在山凹里，从不同的角度欣赏那些日本房，会得到不同的排列组合。或整齐划一，或错落有致，颜色形状都不停地在变，真是"远近高低各不同"。下雪天，从花园山上往下看，又是一番模样。 在下年轻的时候，能说会道，挺讨女人喜欢，曾有两个漂亮女孩儿同时看上了我，争相邀请我去她们家玩。其中一个住在圈里，一个住在别处的火柴盒楼里。我都不拒绝，宁可多辛苦点，两下里跑着。可好景不长，脚踏两只船的事情不知怎么很快就败露了，她俩向我摊牌，让我只能选择一个。我当然选择了住日本房的那个。并非她比火柴盒好，而是日本房的忿围多多少少能减轻一点我失去另一个女友的痛苦吧！热恋时，我们不但在日本房里甜甜蜜蜜，还以日本房为背景拍了不少照片，有几张拍得真不错，我至今保留着。美人配日本房，相得益彰。只是不能拿出来，怕我老婆看了吃醋。我当时的女友的家住在二楼，楼梯是木头的，走上去忽嗵忽嗵的声音象心跳。 体育场那片日本房也值得我好好怀念。我有个朋友曾住在那里。我和他，以及另一些朋友，都是喜爱艺术的，常在他家里小聚。有时干脆坐在地板上，喝啤酒，看录像，发表对人生艺术的看法，一言不合便吵起来。如此这般快活时光大约有十年，这十年正是我们二十多到三十多的黄金年龄。我们相互启发，激励。都感觉自己是个不同凡响的人物。当然是未来的。后来我朋友搬家，我们这些私下里的艺术家也作鸟兽散。直到今年春节后我去图书馆，在体育场换车，发现那片日本房已经全部拆完了，只有西北角还留着一栋，不知是暂时性的还是永久性的。希望是后者。留着怎么都好！不光视觉上将来可以缓冲一下高楼，开一日式酒吧也是个亮点。 南山的日本房应算是日本房中的精华所在。座座是精品。常引得行人驻足留恋。有外地的朋友来我家作客，我不领他们看海，不领他们去公园，却一定要领他们去南山转一转。有一个爱激动的诗人从中得到灵感，回去写了一首《门有多少种开法》寄给我，并说已参加某某世界大奖赛，一旦获奖，他用奖金请我去西北草原玩一玩。这是前年的事了，至今再未见下文，十有八九他的诗又叫人�"黑"了。
唐山街和高尔基路一带的日本房也不错。据说郭沫若的日本码子安娜来华寻夫未果后，就被组织安排在高尔基路住，直到去逝。沫若曾给安娜写过一首诗，挺适合朗诵�"我把你这张爱嘴／比成着一个酒杯／喝不尽的葡萄美酒／会使我时常沉醉／我把你这对乳头／比成着两座坟墓／我们俩睡在墓中／血液儿化成干露"。安娜是从日本往大连来，绝无仅有。而另一些没来得及撤回国的日本女子，为了避难，就随便找个人嫁了。大连的中日混血儿的父亲多是中国人。而日本男人则几乎没有娶中国女人为妻的。 胜利桥北的房子虽然不多，但都很精彩。我说的当然不是那条新建的俄罗斯一条街，而是藏在它身后的那些灰头灰脸老房子。 黑石礁的状况跟胜利桥差不多，房子漂亮但所剩无几。黑石礁本来就是达官贵人的别墅区，当年张学良等风云人物都曾置宅于此。值得一提的是，在去黑石礁的路上，道路的两侧也有不少精彩得令你拍案叫绝的日本房，不知何等人物曾住过。 有这些日本房在，我们很容易回到过去。回到上个世纪，甚至更远。回到我们每个人自己的隐密历史中。真实的，虚幻的，仍在发生反应的交织在一起，简直妙极了！建筑是一座城市的博物馆，是一本教科书，这种体会我们将越来越深刻。 很多大连人都曾看到过一些脸白白的，个子矮矮的小老头在对着日本房拍照。有的身边还跟着一个罗圈腿老太太。那就是打过我们的小鬼子，盖日本房的小鬼子，重回故地怀旧的小鬼子。记得我小时候有一次在路边跟小舅玩球，忽然被阵喀嚓声打断。我们看见一个小矮人在拍照。小舅说�"鬼子来了"。我问，"什么鬼子？"。那是我第一次亲眼看见日本人。 小舅对我说，"看我抗一回日"，上前制止他，并指示不远处一块禁止外国人超越此牌的牌子。小鬼子边倒退边鞠躬，走很远了，还不停用中国话噜苏"对不起，谢谢"。电影上见到的太君威风一点也没看见。学校的老师说过，要怪就怪军国主义这个恶魔！是它把日本人民变成可怕的日本鬼子，见了鸡就挑在刺刀上，见了花姑娘就"大大的好"， 见了咱抗联就"亚击给给"。军国主义被粉碎后，见了我小舅，当然又变成日本人民了。 日本人民无罪。日本房也无罪。我们没有一把火都给烧了。象楚霸王烧阿房宫，亚力山大帝烧底比斯。"不可沽名学霸王"，他老人家说的很好。不然我们就住不上这些好房子了。我们住上了这些房子，相伴就有了一种怪怪的，羡慕和曲辱搅在一块的感觉。对日本人，没有比我们更恨他们的了。同时，也没有比我们更佩服他们的了。 日本房对大连人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在大连，只要你看，你想，日本房总能给我们一些启迪。一个跟在我们屁股后面跑了千把百年的岛国，遇到了更好的榜样后立即抛弃我们，并转过身就揍我们。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说的真对，透过日本房，我们又看到了一个更势大力沉的欧美文化。 艺术上更不必说，巴洛克，哥特式，立体派，不对称的和谐等等都可以在日本房中找到。大连人对美的感觉敏锐，开放，现代，当然应在日本房上记一笔。画家陈豪干脆以日本房为主题制作了大量版画，笔者甚是喜欢，不惜做贼偷得一幅挂在家中。美对人的影响无形而细致，大连人热衷于家居装修，并非外地人所说的没文化根基，跟风，而是大连人见识过什么是美和舒适，对自己的生存空间尽最大能力做改善。正如海德格尔所理解的，生存就是居住，即诗意的栖居。我们很愿意诗意地栖居着。尽着工薪阶层所能，诗意地栖居着。怀着从不对外人道的那种绝对自信，生活，工作着。 外地的朋友来大连，看海，看广场，看电车，千万不要忘了看日本房。大连的日本房值得一看。一看再看。 ２００１。５。１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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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石 一：大连的日本房子不看也罢。我看的多了。在中学，我就学的一中就有好些日本的房。天花是木。地板是木。走起路来，咚咚声，可以在半夜吓唬得自己一大跳。小日本每年都要来这个小县城"忆苦思甜"，一般县城七品芝麻官们都跟在他们的屁股后面，乐颠颠的，好象祖宗来了。我最恨的是有次看见鬼子们在轿车里撒日圆。好在那时街头都被戒严了，没什么乞丐给我这样的祖国花朵丢脸。
二：我好象觉得四合院不仅仅是北京的名称吧。在西安，甚至在福建的一些客家人的地方，也都有四合院的。当然它们是不是受历史渊源的影响就不得而知了。 三：你不是告建筑的吧。怎么对建筑说的头头是道？ 四：我把你这张爱嘴／比成着一个酒杯／喝不尽的葡萄美酒／会使我时常沉醉／我把你这对乳头／比成着两座坟墓／我们俩睡在墓中／血液儿化成干露" 哈哈，好诗！看来下半身也可以从那时开始说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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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mi 我上学的二十四中就是一个大日本楼房，通体木质结构。小时候在少年宫之类的地方排节目，是在山坡上的日本房里，一跳，咚咚想。大连人爱干净的习惯真不是吹的，姑娘上街从来不吃东西。不知现在是不是还这样？银杏树很多。很多房子在山脚下，我上小学的学校叫青云小学，就在山根下。以前，大连的生活很困难，这不好。这就不如以前的天津。不过天津现在落后了，惨了。 如果形式就是内容，可以也可以，就是文字的作用没全用到，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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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