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这是为朋友席永君即将推出的大型图文史料诗歌文献《六十年代》写的评论的草稿

  远远离开它吧
  离开这再也掀不起波浪浪的海
  它已沦落安息
  像屋檐下过夜的乞丐

    ——食指 《海洋三步曲》

  概念的发生:以一个时代的面貌来总概生活其中人的特征,这种现实主义的手法己经相当陈旧,但正是陈旧本身,使历史成为生活者心灵的源由,使生活者演变成为历史变迁的照片。人不能没有历史,自我短暂的小历史;时代浩瀚的大历史,正是这种内外历史的缠绕,使一个人变得有血有肉,变得与一种文化、一类时代紧密相连,彼此息息相通。

  六十年代,是自然灾祸与高歌奋进并生的年代,是肉体饥饿与精神摧残齐下的年代。这是悲剧主义的现实与英雄主义的精神催生的怪胎,在儿童手中传看的革命的小人书、剧院反复上演的红色样板剧、每天上课前必背的领袖语录与街巷随处可见的革命标语;定量而少得可怜的粮食、数量众多而定额极少的布棉油烟酒花生调味品等票证、过年才有口福享有的猪肉,这一切,使六十年代的诞生者,不仅在血统上继承了他们父辈在战争中用生命和销烟锻造出的坚韧、刚强与献身的精神,而且,那个红色的集体主义时代还教会了他们知道职责、公众的道义和朴素,与此同时,与他们潜在的精神饥渴表现更为迫切的是,现实的物质饥渴象催命的恶鬼每时每刻紧跟着他们成长的脚步,婴儿生长期极度缺乏的营养,童年一日三餐的几两粗粮与只有盐味的泡菜,这些肉体摧残的痕迹一方面让他们天生就营养不良;另一方面也教会了他们忍耐和克服。时代的烙印是如此强烈,人们即使在今天,也会非常容易仅从外表辩认出他们:不论男儿,六十年代出生的他们,大多身体发育不良、体弱单薄。

  知识在他们应当真正学习的年龄,退化成为一种可怜求生的技能,数学教他们如何计算农田的亩产,语文背诵的是耕种十六字经,课外活动是给花果山送农肥,为抗御苏联“修正主义”的侵略深挖地道。“批林批孔” 、“反击左倾翻案风”,政治的险恶与残酷,让他们幼小的心灵在一味顺从中倍感恐惧和迷惑。

  除了五十年代的出生者外,我们这个社会今后任何一个时代也许都不能向它的出生者提供如此丰富的混乱和矛盾;提供如此强烈的黑白反差和对照;提供如此深刻的谎言和罪恶。

  而在这些声色俱佳的原料中,一个时代就这样绞和着它的出生者前后翻滚摸黑向前爬行开去。岁月,象一台不停制造无生命混凝土的冷酷机器;一具不停向熔炉中毁灭力量鼓动营养的扬风机。


  告诉你吧,世界
  我--不--相--信!
  纵使你脚下有一千名挑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