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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家 藏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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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去卢浮宫是个春光明媚的日子，当时我正处在写生进退两难的境地，我很清楚前进一步可以万物生艳，宏图无量，待在原地只会离目标越来越远，这是个简单的逆水行舟的道理，三岁的小童儿都能理解。唉，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我已经半年光景无法令自己再前进那么一丁点，不难想象为此我很长一段时间心里着实闷得发慌。为了摆脱心灵上沉沉的包袱我去了一趟卢浮宫，企图在那里找到一种新的灵感。 卢浮宫，一个充满神奇魅力的地方，这里有数不清的绝世经典，那么多经典的背后不可避免的存在一群专业的评论家，让.拔依撒就是其中一位，凡是经过他仔细点评的作品无一不成为绝世经典，当然这也会导致那些初出茅庐的小画手们对他又敬又怕其中也包括可怜的我。让.拔依撒是卢浮宫的常客，事实上每次他来这里都是博物馆花钱请的，据说他的出场费高得惊人，甚至有人戏说他一次光临的费用可以抵得上一个普通老百姓一年的全部开销。 今天很凑巧，我去那里的时候他光临了。 顶着一头乱乱的棕色卷发拔依撒站在一幅宽一米长一米二的油画前不住地向来往的游客诉说着什么，他时而声音洪亮,时而手脚并用，那种评论家独有的魅力牢牢的吸引住了身边络绎不绝的游客。我有些好奇，于是就凑了过去。 “各位先生，女士，这幅画可以说是本世纪以来最为伟大的艺术作品了。各位请看它的着色多么绚烂，色彩的搭配往往从不可思意的角度出发。那种饱和的力度，完美而优雅，简直难以用语言予以评述，我想这种作品只有天堂里的圣灵圣子们才能画出。” “经您这么一说确实让我们对此画有了进一步的了解。”旁边有位中年发胖的先生，提了提眼镜领悟到了什么。 “对！对！对！请注意它的色彩，这是我认为最值得称道的地方。您瞧这块颜色的处理浓重而不失想象的空间，乍看您会觉得这可能是某个孩子无意中甩上去的颜料，但发挥一下自己的想象而后您就会为它所具有的力量所震撼，还有这块……这块……” “确实啊，这画的颜色简直能够冲击人的视神经。”一位优雅的女士在一旁说。 拔依撒舔了舔厚厚的嘴唇，过度的评论让他嗓子有些冒烟：“各位请感觉一下那种颜色的张力，混合着，带着一点点的柔和，但更多的是冲破，一种冲破一流境界到达绝顶的意味，一个真正的绝世精品……” 在拔依撒的不断鼓惑下我也开始细细打量起那幅绝世佳作。仅仅一眼，我便惊呆了，那些画布上红的绿的，蓝的黄的，各种胡乱堆砌的颜色让我的视神经宛遭雷击。有那么一刹那我差点冲口而出：“几乎没有章法！”我知道这是非常冒昧的，甚至是对我个人作画技术的全盘否定。我，一个即将成为伟大画家的人怎么可以不经思考的说出这么冒昧的话？想来想去应该是自己不理解作品的真正含义。 “真是杰作啊！”我说，“难以相信一个人可以创作出这样的作品。” “先生，您的眼光真独到，能被这作品陶醉的人已经足以说明他个人本身的修养。”拔依撒的话非常得体。 “妈妈，小哈里昨天晚上送我的生日礼物和它很想耶。”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女孩说了这么一句。 “别胡说！小哈里他画的东西那叫乱涂，怎么能和这种绝世精品相提并论呢！”母亲在一旁责骂着，虽然声音很轻但足以让我们听个明白。 “真的吗？我画的东西和小哈里的很象？” 我这才看到身边站着个高高瘦瘦大概三十几岁样子的男子，他衣着简单，不知怎么的让我总觉得那身穿着的颜色搭配很不和谐，是种个人的偏见吧。唯一让我觉得赏心的是他居然戴着付墨镜。事实上他的脸很白，白得甚至有些透明和那付黑黑的墨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是啊，非常象小哈里画的东西，我们老师总是说他喜欢乱涂颜料以至把整个画面弄得脏希希的。”带着童真的脸庞上那对眼睛闪闪的发着诱人的光彩。 “小娃儿懂什么！”拔依撒显然被女孩的乱说乱话给气坏了，“夫人您再不管好您的女儿我可要叫保安了，她这么乱说简直是对艺术的一种侮辱。” 说着拔依撒面朝那个戴着墨镜的先生深深鞠了个躬：“真想不到您会亲自来这里看看。” “是啊，我特意来听一下您对我作品的评论，事实上很久以前您就评论过我其他的作品。”那个脸色白皙的画家显然是为了听听别人对他作品的看法特意到场的。 “一个伟大的奇迹啊！您创造了本世纪最为辉煌的作品，能说说您个人创作这东西的灵感来源吗？” “灵感来源！呵呵。”画家笑了，脸上带着愚懦和怪异的神情，“好吧既然你想听听它的灵感来源那不妨听我慢慢的细说。”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了那个意味深长的回忆：“我从小就喜欢绘画，正如大家所说的也许我有这方面的天赋，小时候什么都学不太好惟独绘画。从很早起我就立志想当个画家，后来我进了当时最好的美术学院，一度我的这方面的天赋被老师们所认可。这在当时让我欣喜若狂，要知道那个学院里可是人才济济啊！”顿了顿话语，“老师们的认可让我更加确信自己绘画的天赋，毕业以后我干脆什么都不做了全身心的投入作画。我有了很多的作品，起初我信心十足的向别人展示它们，可后来发现仅仅给普通人看是完全没法实现我的目标。于是我开始拿给那些专业的评论家鉴赏，企图让他们给些美妙的评语，当然其中也有您。” 他深深吸了口气：“事与愿违，我的东西在那些高贵的评论家眼中都是些垃圾。我没有泄气，继续作画的生涯，但越来越多我的新作被认为是垃圾。慢慢的我开始变得容易冲动，脾气暴躁。我想这不难理解，当自己的心血总被别人说成是垃圾任何人都会慢慢变得古怪。我开始在家里乱发脾气，所幸的是妻子是个温文而雅的女人，她很理解我，不断的开导告诉我可能有什么具体环节没有注意到，所以一直都不能实现自我的突破。听了她的话我开始苦思冥想，但始终得不出一个完美的结论。后来一个好心的评论家在我一再哀求下才透露了些只言片语：我的着色没有视觉冲击力。” “那后来呢？您快说！”拔依撒的问话显然代替了大家的意愿。 “我还是弄不懂到底什么样的绘画能给大家带来视觉冲击力，很遗憾，思考的结果让我慢慢变得越发古怪，到后来甚至有点歇斯底里。可以预料那段时间的我是个怎么样的男人，我开始动不动就打骂妻子，唉，我想得省略些故事情节了，那是段最痛苦的回忆，我只能告诉大家到最后妻子被我给逼疯了。曾经那么可爱的她现在整天只和那些小猫小狗说话。”他显得很累，回忆过去通常都会给我们带来身心上的疲惫这很正常。 “妻子疯了以后我还是没有停止绘画和思考。终于有一天，可以说是老天开眼让我想通了一件事，想通了怎么才能让自己的作品带给大家视觉上的冲击力，也正是做了这件事才成就了我面前这幅被这位伟大评论家所称为绝世经典的巨作。”他的手用力向前指了指，我不清楚他指的是画还是那位伟大的评论家。 “那您到底做了哪件事呢？” 拔依撒小心翼翼的问着，在一旁的我更是摒住呼吸生怕漏了他的只言片语，那段时间里我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猛烈而急促的跳动，为了那真正的视觉冲击。 画家深深叹了口气，伸出了他那双艺术家的手，他的手沉稳而干燥有点类似老树的根部有力而细长，有那么一刻我试图在上面寻找某些受伤的痕迹，然而没有任何结果。那双手缓缓地抬起，轻轻地摘下了墨镜： “我……刺瞎了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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