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十三年前我还是一个小学生。有一次我放学的时候没有按老师的交代和别的小朋友一起回家，和另一个家伙一起去打电子游戏。时间和钱一起飞快的流失，很快两者都到了极限。于是我准备翻围墙过去。在翻过去之后，由于手没有抓牢，我一下子掉了下去。

　　在那一瞬间世界并不是像你所想般上下倒了过来。在那一瞬间，整个世界的色彩都交杂（不是交织）在一起，有如Ａ片里的马塞克。我好象喊了一声，又好象没有，无论我是不是喊了那一声，现在的我都不会因此而惊奇，当时的我也不因此有什么改变。那段时间非常的短，因为那墙只有三米高。在那段时间里我只来得及看到某种颜色（具体是什么颜色我已经忘记了）的一个点，然后我的头不可避免的撞到了地面上。

二

　　天上下着雾，阳光使雾消散。所以这雾不再继续变大，也不逐渐减小。我走在街上，用眼光扫射来来往往的每一个人。只要有人敢和我对望，我就冲上去打他。但是没有。每一个人的眼里都是一种深邃，我的目光掉进这样的黑洞里，没有任何反馈，所以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在看我。这条街上有很多美女走过，我试图用其美貌和我口袋里的钱经过一种算法得出我与其上床的可能值，并且对每一个个体我都得出一个无穷小量。因为我根本没有钱。

　　我来到一个大型超市门口。这应该是我的目的地。超市里有红白两种灯光在闪耀，所以超市里的人也有两种，男人和女人。很显然，前者不是我的目标。在同一时间内，进入超市的人和走出超市的人一样的多。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没有表情，他们都在努力把自己的相貌和相貌后的身份掩饰。他们的脸绷得很紧，很像痔疮患者。我看到一个熟人，给他打招呼。他先假装没有看见，然后发出一个笑容。江湖人言：不怕坐山雕跳，就怕坐山雕笑。他邪恶的说：你也来买东西么？我无语点头。在这超市的门口有一块霓虹灯写成的牌子：“卖专品用健保人成”。

　　我搭上一辆电车。车不是很挤。我头上只站了两个人。我的身体不能做平动，所以我开始转动。我发现我双眼正中前方某人形物体腰下膝上的两个类半球抛物面。我开始注意这两个抛物面。我认为，这属于一个女人。一段时间后，我开始呼吸急促，某种原始的欲望从丹田下三寸处升起。很难说什么是原始，因为我们都没有原始过。所以在说到原始的时候，我们都像是在摸象的瞎子。

　　我终于跟着抛物面下了车。

三

　　小时候我从墙下掉下来，在以为自己死了或要死了的同时看到了世界是由一个个点组成的。这很不合道理。道理告诉我们，人在死之前应该看到天国，未来和火星撞地球。但是我没有。这就是说，其实我当时不会死。但是我当时没有这样想，可见当时我还不懂道理。

　　后来又有一次，我煽动六个同学上山去玩。这很符合道理，因为道理说：爱玩是小孩子的天性。但是那座山上有很多坟包，而我们又要晚上去。这都起源于我的一句话；听说死人的坟里都有好多好多钱！是夜，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曜，山岳潜形。我拿着一支一节电池的电筒，带着三个没逃跑的家伙上了山。因为是冬天，周围一片静寂，这为我们的想象提供了良好的环境。走了大约五分钟，在空间坐标上看，我们大约实现了一百米的位移时，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鬼啊！这一声有着决定性的意义，所有的人都转过身，以体育课上不可能实现的速度奔跑。我跑在最后一个。道理没有说，这是为什么。所以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我什么也没看到，还是会跑。我想，在道理不说明以前，就只能是这样了。

四

　　抛物面在漫天大雾中从容不迫的往前走。她和她挎着的包都让我心驰神往。相对的，我还是比较喜欢前者，这是因为，皮包在垃圾堆里多的是。而在打开之前，谁也不知道皮包里有什么。周围的世界开始模糊如马赛克，我只能看到那两个抛物面中心连线的中点，那就是我的目标，我只能有这样一个目标。在数学课上，我们都做过这样一类的题目，甲以★★速度前进，乙以☆☆速度前进，甲在乙前○○米，问甲什么时候被乙赶上。需要说明的是，数学课上甲永远都不会扭到脚，乙也不会上去关心的问侯，更不会捂住甲的嘴，把甲拖进路边的小巷里。而甲也永远不会知道，乙会在小巷口设路障。

五

　　我读大一的时候，喜欢上ＩＮＴＥＲＮＥＴ。我之所以曾经喜欢ＩＮＴＥＲＮＥＴ，是因为那里什么都有。现在我不喜欢ＩＮＴＥＲＮＥＴ了，因为那里什么都没有。这似乎不合道理。不过道理没有说这是为什么。在它没有说之前，就只能是这个样子。据说，每天都有一万三千个网站诞生。如此说来，自我大一以来，这个世界上诞生的网站有几百万个。而ＩＮＴＥＲＮＥＴ因此而匮乏了，可见诞生就代表洗白（四川方言）。

　　我在ＩＮＴＥＲＮＥＴ上有五十个左右的女朋友。如何从中选择一部分作为交往对象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如果你吃饭的时候发现有５０道菜，你就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如果有一天你回家发现床上有５０个女人（男人）——先不去管那床有多大——在等你，你也能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一般来说，我们总是会想到选择最好的。但是你不得不承认选择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特别是你还不了解的时候。有人说：当你应该选择的时候而不选择，这就是一种选择。我不怎么同意这样的说法。有５０道菜不吃而饿着自己，这不是很让我能接受。而５０个女人全扑过来，准会要了我的命。这就是说，如果你不选择，就只能让别人选择了，而这往往不是什么好事。

六

　　所谓的性欲，是由性和欲组成的。太监有欲无性，和尚（尼姑）有性无欲，死人无欲也无性。如果我没有性欲，就意味着我必须是太监，和尚或者死人。这样的结果不但我不喜欢，而且谁都不喜欢。

　　我把抛物面按在墙上。她的反应出乎预料的冷淡。这当然不是说她是一个性冷淡患者。她的脸被一层粉包着，眼睛被墨镜遮着，身体没有颤抖。在这样的条件下，谁想看出她有什么反应都不大容易。当然我更没有反应，这样的事情我干得多了，就算没有粉，墨镜和颤抖，我一样的不再会反应什么。但反应不是我的目的，我的目的只是女人本身。在我解裤子的同时街上又撞进来两个人，看来这样的事情很多。所以不管你是按人的人还是被人按的人，都不需要有什么反应。这一点，好象道理解释得很清楚。

七

　　我选择了一个外语系的女生。当务之急是确认她的女生身份。第一步是打电话。我正是这样做的。第一步之后又要怎么办呢？我想一个聪明人会说，踏出第一步之后？那当然是踏第二步了。是的。一个更聪明的人会在说的同时就踏第二步，这就更好了。而一个像我这样的人只会踏而再也不会说，因为我早就没有反应了。所以我觉得我比他们要聪明得多。

　　我的７号（据说我是她的１６号）在武汉，我在成都。这两个城市之间的距离在两千公里左右。我们不能在一起吃饭逛街上床，别的地方基本上就和现实里的没什么不一样。了解是一个过程，我有理由认为我已经有了这样一个过程，因为每个人对过程的理解并不一样。她是俄文系学生，并会说法文英文和日本语。她说她一个月的生活费是３０００元，另外正准备到美国留学。这一切有多少可信度，得看我怀疑多少。同样的，我对她说，我是计算机系通信工程专业研究生，可惜家境贫寒，除了一脑子c，unix外什么都没有。这话我自己也不敢完全相信，因为害怕真的会这样。至于她会相信多少，就得看她本人怎么想了。

　　而我们的来往就这样小心翼翼的开始了。在我小时候，曾经有一次从墙上摔下来，看到世界就像马赛克一样。我专心的看一个点，所以我失去了世界。现在我也正在和一个点谈恋爱，所以把整个世界都失去了。

八

　　抛物面一直没有说话。她的头望向远方。我也没有说话，只是专心的抚摸。在不远处，有同样一对男女在做相似的事情。当我还是个男孩时，道理告诉我，做爱要冷静。我记住了，因为我害怕别人说我不懂道理。当我做爱时，看到身下的人不冷静，总觉得她还不懂道理，只是成熟肉体里的一个幼稚的灵魂。而今天我面前的人，似乎也是一个很懂道理的人，因此我们就像缠在一起而死掉了的两条蛇。我们身边的人并不懂道理，他们哼出港台盗版无标签录象带里诠释的标准音。我想，他们也许有一个，或者两个，是职业选手。可见，职业选手都不是什么聪明人，因为聪明人是懂道理的，他们不会说。可见，凡是职业性的，就很有能说之处。

　　一直到我把裤子拉上，抛物面都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在这样的城市里，在这样的浓雾中，你不可能从一个包装得很好的沉默女人那里找到什么答案。我忽然觉得我是一个奸尸犯。身前那具躯体让我有一种想吐的感觉。我忽然发现，以往的做爱，我获得的只是精神上的满足，因为对方不是一个聪明人，因为对方不懂道理。而今天，现在，一种深刻的痛苦就这样出现，我知道，那是我的头撞到了地面。

九

　　我和我的点谈恋爱有半年多了。我发现她很喜欢看文学名著。我自己也挺喜欢看文学名著，因为不看文学名著就只能看通俗读物，而通俗读物的价钱比较贵。我们在看文学读物的时候，很多时候是在看描写，有些时候是在看历史，偶尔也看看情节——说真的，情节经过这么多年这么多小说的摧残，早就没什么意思了。当然，很多名著都很有思想性，不过如果你想去体会思想性，那么你还得从它描写的历史情节去寻找。如果只去找思想性，就像王二说的，教育意义是口袋里的砖头，随时可以拿出来砸人。我当然不想找了半天找到的只是一块砖头。而很多时候，寻找思想性的结果是不但找不到，而且还把时间和钱丢掉了，就像我那时玩上电子游戏一样。然后你就得像我一样爬墙回去，这对谁都没有好处。尤其是当时我号称年级第一飞人，却从墙上掉了下去，我总觉得，那就是浪费自己的钱和时间的后果。

　　通过电话，信函和Ｅ－mail，我的虚拟恋爱还在继续。我身边有个女朋友，我们每两天见一次面。从adult.asiafriendfinder.com我找到了网上拥抱接吻和做爱的指示符，这让我的虚拟恋爱程度迅猛上升。同时，我和我身边的女朋友每星期两次半的床上生活也没有停止。于是，我就获得了现实和虚拟的双重满足。在这个时代，我需要的不再是道理，而是满足。

十

　　抛物面的脸转向我，这表示该结束了。这一次，我得到了肉体上的满足，而精神上则受到了打击。下一次又会是什么呢？如果下一次我阳痿了，那么我可能在肉体上也不满足。但是，这一切都是未知的。我们都有很多的事情要做，谁也不去想将来会是什么，这是一个高速的时代。在这个时代里，道理早就失去了意义，再不会有人相信它。也正因为这样，我们的行为，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抛物面整理一下衣服，消失在雾中。我回到大型超市门口，刚才抛物面就是从这里走出来的。刚才我选择了一个错误的点，所以我在精神上遭到了打击，但是每一秒钟都有很多的抛物面走出来，所以我还有很多的机会。在我身边，还有几个和我一样猥琐的人，我们都准备着再次从那堵墙上掉下。

Real·C,2K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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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屋文化月刊※ 第六期